第48章 逃亡初體驗,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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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風燈的光暈在河岸邊緣停了許久,終於緩緩移開。那人影轉身離去,腳步聲順著冰麵遠去,漸漸被風雪吞沒。
    艾琳沒有立刻起身。她伏在船頭陰影裏,手指仍緊扣木勺,直到呼吸平穩,確認四周再無動靜。她慢慢探出頭,望向河岸——空無一人。燈火已消失在上遊拐彎處,像是從未出現過。
    她爬下船,踩上冰麵。腳底打滑,膝蓋重重磕了一下,但她沒停下。破船不能再留,那盞燈的主人或許隻是路過,也可能是誘餌。她不能賭。
    她順河而下,采用斜步滑行的方式前行。冰層比雪地堅實,行走省力許多。左手始終壓在胸口,護住木勺與紙條。右臂撞牆時受了傷,動作一多便傳來鈍痛,像有鐵釘卡在骨縫裏。她咬牙忍著,不敢放慢速度。
    風雪未歇,天光微弱。她抬頭尋找星位,隻看見雲層裂開的一角,北極星偏北三指寬。她默念父親教的口訣:“星偏北,水向東。” 河流走向與口訣一致,方向沒錯。集市在下遊二十裏外,若能趕到,或可混入人群暫避。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體力開始透支。雙腿發沉,每邁一步都像拖著鐵塊。她從懷中摸出油紙包,打開看了一眼——黑麥麵包隻剩半塊。她沒吃,重新包好塞回夾層。食物必須省著用。
    前方河灣處,雪地中有異樣痕跡。不是腳印,而是幾道拖拽的溝痕,斷續延伸至岸邊土坡。她停下,伏低身子,披風裹緊全身。片刻後,土坡後方晃出一個人影。
    那人拄著斷鋤,佝僂前行。衣衫襤褸,肩頭結滿冰霜。隨後又有幾人陸續出現,皆步履蹣跚。一名老婦抱著一個少年,青年女子背著粗布包袱,兩名男子互相攙扶,臉上凍瘡潰爛。
    艾琳屏息觀察。他們不像守衛,也不像獵奴隊。衣著與她相似,都是底層仆役的粗麻布,補丁層層疊疊。手中無武器,隻有農具殘件。她判斷片刻,悄然靠近,在距五步處低聲開口:“你們要去哪?”
    眾人猛然回頭,驚懼交加。那名老婦抬眼盯住她,聲音沙啞:“你也是逃的?”
    “嗯。”艾琳點頭,“想繞過檢查站,去集市。”
    老婦苦笑,眼角裂紋滲出血絲:“集市?早封了。前麵十裏就是三領主交界檢查站,鐵柵攔路,了望塔日夜有人。我們三天前到的,過不去。”
    “為什麽不過?”艾琳問。
    “過?被抓的都絞死了。”老婦指著東側雪坡,“看見那幾根木樁沒?三天絞了八個,屍體還在上麵掛著。夜裏風一吹,晃得人心慌。”
    艾琳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遠處雪坡上有幾根豎立的木樁,頂端隱約垂著暗色布條。她認得那是絞架。
    “有沒有別的路?”她追問。
    “翻山?雪崩埋了兩撥人。走河底?冰層薄,底下水流急。我們試過半夜摸過去,可獵犬太靈,一靠近就被嗅出來。”一名中年男子咳嗽著說,“現在隻能在這片窪地躲著,等風雪小些再想辦法。”
    艾琳沉默。她原以為隻要逃出莊園,便有生路。可眼前這道檢查站,像一道鐵牆,堵死了所有去向。
    “你們從哪來的?”她換了個問題。
    “西嶺礦場。”男子說,“欠債三年,全家貶為勞役。前天監工說要抽人填船底,我和兄弟連夜跑了。”
    “我來自鹽沼莊。”青年女子低聲說,“主家說收成不夠,把我們當耗糧戶清退。”
    老婦摟緊懷中少年:“他是我孫子,才十四歲,腳趾凍掉了兩個……我們不想死在圈欄裏。”
    艾琳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舊傷裂開,滲出血跡。她忽然明白,自己不是第一個想逃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可每一個逃出來的,都困在這片雪原上,像被困在冰殼裏的魚。
    “你呢?”老婦問。
    “廚房幫工。”艾琳簡短回答,“昨夜被轉契,要送上海船。”
    眾人聞言,眼神變了。不再是戒備,而是同病相憐的沉重。
    “那你和我們一樣。”老婦說,“都是被扔掉的人。”
    風勢加劇,雪粒抽打臉頰。艾琳感到體溫在流失,四肢逐漸麻木。她知道不能再站在這裏說話。
    “找個遮風的地方。”她說。
    六人一同退至塌陷土坡後的窪地。此處三麵環土,能擋八成風雪。眾人擠靠在一起取暖。艾琳解開披風,將身旁少年裹進去一部分。少年顫抖著,沒說話,隻是把頭埋進膝蓋。
    她取出油紙包,掰下半塊麵包,遞給老婦。老婦愣住:“你不多?”
    “夠了。”艾琳說。
    麵包被分成七份,每人一小塊。沒人搶,也沒人多拿。吃完後,青年女子低聲問:“你有計劃嗎?”
    “沒有。”艾琳實話實說,“但我知道,硬闖必死。”
    “那你打算怎麽辦?”
    “等。”她說,“看巡邏規律,找漏洞。”
    “我們看了三天。”中年男子搖頭,“白天兩班守衛,每班六人。夜間加哨,了望塔點火把。鐵柵門每兩刻鍾開關一次,隻放持契商隊通過。獵犬圈在西側,十隻灰鬃犬,輪流放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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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沒有盲區?”艾琳問。
    “東側河灘有一段低堤,理論上可攀爬,但設有絆索和鈴鐺。去年有人踩中,鈴響後十分鍾內守衛就到了。”青年女子說,“我們親眼看見的。”
    艾琳閉眼回想地形。莊園的調度她熟,但這類軍事關卡毫無經驗。她不懂兵防,也不識戰陣。唯一能依靠的,是這些年養成的習慣——記錄、推算、驗證。
    她摸出木勺,輕輕摩挲柄上刻痕。這不是武器,也不是工具,隻是一個信物。可它陪她活到現在。
    “你們為什麽不散開?”她突然問。
    “散開?”老婦不解。
    “各自走不同的路。他們守得住一道門,守不住整片雪原。”
    “試過。”男子苦笑,“最早我們十二個人,分四路走。結果三天內全被抓回來。他們用獵犬追蹤氣味,用火把照雪地腳印,哪怕你走的是回頭路,也會被發現。這片地方,早就被劃成格子,每一寸都在他們眼裏。”
    艾琳心頭一沉。這不是簡單的關卡,而是一張網。逃亡者無論怎麽動,都會觸動某根線。
    她抬頭望向遠方。風雪稍歇,天際泛出灰白。在模糊視線盡頭,幾點火光忽明忽暗——那是檢查站的了望塔。
    距離估算不足兩裏。再往前,便是警戒區。踏入即暴露。
    她蜷身坐在雪坑角落,披風裹緊全身。雙眼未閉,盯著那幾簇火光。她知道,此刻任何貿然行動都會引來殺身之禍。她需要情報,需要時機,需要一個他們想不到的辦法。
    可現在,她什麽都沒有。
    青年女子靠在她肩上,睡著了。老婦輕拍孫子的背,哼著不成調的歌謠。兩名男子低聲交談,聲音淹沒在風中。
    艾琳的手伸進夾層,再次摸到那張紙條。字跡已被體溫烘得模糊,但仍能辨認:“北牆門縫已撬,磚鬆,推即可開。保重。”
    她忽然意識到,老仆即便背叛她,也留下了真正的逃生線索。他讓她活著出來,卻又親手把她推向更大的絕境。
    這就是外麵的世界——沒有契約的人,連呼吸都要偷。
    她把紙條折好,放進木勺凹槽,用布條纏緊。然後將勺子貼身藏好。
    遠處,火光依舊閃爍。巡邏的腳步聲隱約可聞。
    她抬起右手,活動僵硬的指尖。傷口還在滲血,但她感覺不到疼。
    她隻是靜靜地坐著,像一塊埋在雪下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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