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初聞船訊,命運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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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停了。雪粒不再撲打伐木棚的破席,外麵隻剩下低啞的嗚咽聲,在枯枝與凍土之間遊走。艾琳睜開眼,肩頭壓著青年女子的重量,那呼吸溫熱地拂過她的頸側。她沒動,隻是將左手緩緩從身下抽出,指尖觸到木勺的凹槽——它還在,沾著些濕泥和血漬。
    她輕輕翻腕,用指甲在勺柄劃下一短橫。第七道。
    老婦靠在角落,孫子蜷在她懷裏,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中年男子背對著眾人,肩膀起伏得很慢,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強忍著什麽。艾琳盯著他的後背看了片刻,忽然抬手碰了碰青年女子的手臂。
    女子驚醒,猛地抬頭。
    “別出聲。”艾琳把手指豎在唇前,聲音壓得極低,“風停了,獵犬能聞到我們。”
    女子瞳孔一縮,下意識摸向腰間——那裏原本掛著一塊鐵片,是她從舊馬掌上掰下來的防身物。艾琳早讓她卸了,怕金屬反光或碰撞出響。現在那位置空著,隻纏著一圈破布。
    “它們會來嗎?”女子問,嗓音幹澀。
    “會。”艾琳說,“隻要有人追,它們就不會停。”
    她慢慢起身,膝蓋因久坐而發僵,扶著牆才站穩。她走到中年男子身後,拍了下他的肩。他回頭,眼裏布滿血絲。
    “不能歇太久。”她說,“再睡下去,人就散了。”
    男子沒反駁,隻是點了點頭。他扶著牆站起來,動作遲緩,但沒有拒絕。老婦也醒了,抱緊孩子,一句話沒說。
    艾琳站在棚口,掀開破席卷子一條縫。天色灰白,遠處檢查站的火把已經熄滅,東側河灘上留下幾串淩亂腳印,被新雪半掩。她記得那些守衛換崗的時間,記得他們點火把的順序,記得他們清點武器時總漏掉左側腰帶上的短匕——這些細節曾在廚房賬本裏記過,如今成了活命的依據。
    “誰還知道外麵的事?”她轉身問。
    沒人應聲。
    “我們得走。”她說,“可往哪兒走?困在這兒,等雪化了被人發現,還是等餓死?”
    中年男子終於開口:“分頭走,或許還能活幾個。”
    “分則死。”艾琳搖頭,“你往北,會被當成流匪射殺;往南,進不了城,也過不了關卡。他們現在搜的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你落單,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那你說怎麽辦?”
    艾琳沒立刻回答。她看向那個一直沉默的年輕農奴——他曾被押送至鹽礦途中逃脫,臉上有道貫穿眉骨的疤。那人迎著她的目光,低聲道:“我聽看守說過……港口有艘黑帆船。”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運奴的。”他說,“三天內啟航。船上裝的是鐵鏈、粗糧袋、水桶。沒人知道去哪,但肯定不是本地航線。”
    老婦突然顫聲說:“換個牢籠,還不如死在故土。”
    “這不是牢籠。”艾琳接話,“這是船。”
    她一步步走到中間,蹲下身,用木勺尖在地上劃出一道線。
    “船會動。”她說,“它不會永遠停在一個地方。它會離岸,會進海,會遇上風暴、補給、靠港。隻要它動,就有機會。”
    “跳海?”青年女子苦笑,“你會遊?”
    “我不需要會遊。”艾琳說,“我隻需要知道它什麽時候開,什麽時候停,船上多少人,守在哪層甲板。這些,都能查。”
    她頓了頓,看著每個人的臉。
    “我們在莊園裏活下來,靠的是藏、是忍、是等。但現在不行了。我們必須主動選一條路,哪怕這條路通向海。”
    中年男子盯著她:“你憑什麽認為船上沒人防備?萬一剛上去就被鎖住呢?”
    “防備總有漏洞。”艾琳說,“就像廚房的炭車總比守衛早到半刻,就像菜窖翻垛的規矩沒人執行。任何係統都有縫隙,關鍵是你能不能看見。”
    她站起身,走到那名帶疤的農奴麵前。
    “你還記得船的名字嗎?”
    “聽他們叫‘深錨號’。”他說,“黑帆,船首像是一把斷劍。”
    艾琳記下了。她回到牆邊,從夾層取出一小塊炭屑,在木勺背麵寫下“深錨”二字。然後收好。
    “我們去碼頭。”她說,“不登船,先看。如果船真的三日內啟航,裝卸時間一定集中在今晚到明晨。那時人多雜亂,守衛注意力在外圍,不會盯著每一艘小艇。”
    “你怎麽知道?”青年女子問。
    “我在廚房三年。”艾琳說,“我知道什麽時候人最容易鬆懈——就是忙得顧不上彼此的時候。”
    沒有人再反對。
    艾琳開始安排:抹臉塗泥,拆掉所有金屬飾物,用雪水浸濕外衣減少反光。她親自扶起老婦,幫她把孩子綁在背上,又把自己的披風一角撕下,裹住孩子的腳。
    “走的時候貼著河岸。”她說,“腳步放輕,間距兩步。我走第一個,敲木勺為號——一下停,兩下走,三下警戒。”
    一行人陸續走出伐木棚。雪地鬆軟,每一步都陷得深。艾琳走在最前,木勺握在右手,左手按在左臂傷口上——那裏還在滲血,但她已感覺不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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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沿著河岸低處前行,繞開高坡與開闊地。中途休息一次,喝了些融雪水,啃了半塊硬麵包。沒人說話。風漸漸轉向西,吹散了雲層,露出一角鉛灰色的天。
    天快黑時,他們抵達碼頭邊緣。
    廢棄的漁網堆在岸邊,結著冰殼,散發出腐爛的腥氣。艾琳伏在網堆後,緩緩探頭望去。
    百步之外,一艘巨船靜泊於水。黑帆卷起,桅杆如骨刺般聳立。甲板上有昏黃的燈影晃動,鐵柵門緊閉,門口兩名守衛來回踱步。搬運工正從貨車上卸下麻袋,一袋袋堆上跳板。偶爾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音,沉悶而規律。
    “那就是深錨號。”帶疤的農奴低聲說。
    艾琳盯著那艘船,目光掃過跳板、艙口、守衛站位。她在心裏默算:裝卸持續到深夜,登船應在黎明前。若想混進去,必須趁最後一批貨物上船時行動——那時混亂最大,查驗最鬆。
    她回頭看向眾人。
    老婦抱著孩子,嘴唇發紫。中年男子靠在冰堆上喘息。青年女子緊緊攥著她的手。每個人都疲憊到了極點,但他們的眼睛還睜著。
    “我們還有機會。”艾琳說。
    她慢慢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雪沫。風卷起她的披風,一角掃過地麵。她轉過身,望向遠方。
    莊園的方向隱在霧中,隻剩一道模糊的輪廓。那裏曾有灶火、賬本、殘羹桶,有她三年來一筆筆記錄的數字,也有她被當作貨物估價三百銀銖的那一夜。
    她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人可以窮,但不能沒主意。”
    她抬起手,摸了摸木勺上的七道刻痕。
    第一道,是她第一次獨自值夜灶;
    第四道,是被關進儲物室那天;
    第六道,是逃出莊園的淩晨。
    現在,第七道。
    她收回手,握緊木勺。
    “我不會再任人買賣。”她說。
    聲音很輕,卻落在每個人耳中。
    她轉回身,看著那艘黑帆船。跳板上的搬運工仍在忙碌,守衛換了班,新來的一撥顯得倦怠。裝卸已近尾聲。
    “準備。”她說,“等最後一車貨上船,我們就動。”
    她帶頭爬出漁網堆,踩上結冰的堤岸。其他人依次跟上,動作緩慢卻堅定。她走在最前,木勺在掌心轉動,勺柄上的“深錨”二字已被磨得發亮。
    他們貼著碼頭邊緣前行,避開燈火範圍。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守衛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貨車上。
    十步。
    艾琳停下,舉起木勺。
    一下。停。
    兩下。走。
    他們繼續前進,腳步輕如落雪。
    跳板就在前方,兩名搬運工正抬著最後一袋糧食往上走。守衛低頭哈氣取暖,沒注意到陰影裏多出了六個人。
    艾琳邁出第一步,踏上跳板。木勺插回夾層,雙手垂下。
    她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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