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布條背後的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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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踩進蘆葦叢深處,濕泥裹住靴底,每一步都像從地裏拔根。她右手始終貼在布袋外,磨刀石的棱角硌著掌心,提醒她剛才那一擊並非幻覺。持魚叉青年背著補網婦人的女兒,腳步沉重,肩頭已被女孩滲出的血染暗了一片。
女孩昏睡著,嘴唇微顫,手腕內側那道刻痕在晨光下泛著青灰。艾琳走近,用磨刀石割開自己衣擺的破布,輕輕纏上傷口。布料粗糙,但她動作極穩,一圈、兩圈,打結時指尖微微發緊——昨夜碼頭上的符號不是偶然,那是標記,是登記,是某種秩序的開始。
“北倉……”她低聲問,“你還記得什麽?鐵門之後呢?”
女孩睫毛輕抖,聲音細若遊絲:“黑屋子……有人哭……燈沒滅。”
艾琳皺眉。這不是求救,也不是恐懼。像是一種確認。
持魚叉青年喘著氣停下:“她撐不了多久。得回村。”
“走山脊。”青年說,“繞開主路,萬一他們追來——”
“來不及了。”艾琳打斷。她指向林邊那截半埋的錨鏈,“昨夜沒人動過它。可現在,末端有新刻痕。他們已經知道我們去過碼頭,甚至可能比我們更早離開。拖延隻會讓村裏人暴露。”
青年沉默片刻,點頭。他調整背上的女孩,轉身踏上林間小徑。樹根盤結,枝葉低垂,兩人一前一後穿行其間,腳印很快被露水覆蓋。
途中,艾琳忽然停下。她從袖中取出那塊布條殘片,攤在掌心。斜十字穿過圓圈,末端微翹——和銅牌背麵的一模一樣。但不同的是,這塊布的右下角多了一道短橫線,像是被人後來添上的。
“你什麽時候發現它的?”她問青年。
“那天你進地窖。”青年目光未抬,“我在林子邊上看見補網婦人交給人東西。我沒看清臉,隻撿到這布角。我不敢聲張,怕引火燒身。”
艾琳收起布條:“你現在不怕了?”
“怕。”青年苦笑,“但我更怕閉眼裝看不見。昨晚那頭目……他不是怕你,是怕這塊布。他連斧子都握不穩。”
艾琳沒再說話。她想起火盆邊海盜們的騷動,想起他們低頭看自己衣領的動作。那不是對敵人的畏懼,而是對內部清算的恐慌。
她們繼續前行。天光漸亮,霧已散盡,遠處村落輪廓浮現。炊煙升起,幾縷筆直,如常。
艾琳抬手示意停下。她在老槐樹後蹲下,盯著村口小路。沒有腳印異常,沒有翻動的土堆,雞群在空地上啄食,一名老婦正提水澆菜。一切平靜。
但她仍不動。
“你在等什麽?”青年低聲問。
“等一個痕跡。”她說,“燒船那晚,我們回來時也有炊煙。可第二天,黑牙團就來了。有時候,太平本身就是信號。”
她盯著那口井台邊緣。昨日尚有村民排隊取水,今日卻隻有零星一人。她數了數,七戶人家的門開著,三戶緊閉。補網婦人的屋簷下,晾繩空蕩。
“不對。”她起身,“走東側溝道,貼牆進去。別走空地。”
青年點頭,背起女孩緊跟其後。兩人沿著矮牆潛行,繞過糧倉背麵,最終抵達地窖入口。艾琳推開木板,先探身檢查四周,確認無人埋伏,才讓青年將女孩安置在幹草堆上。
“去叫補網婦人。”她說,“單獨來,別驚動別人。”
青年猶豫:“要是她……也牽連其中?”
艾琳看著女孩手腕上的刻痕:“她不知道。但她丈夫死了,因為她不肯交‘保護費’。如果她參與,不會讓孩子被抓。”
青年遲疑片刻,還是轉身離去。
艾琳留在地窖。她取出村誌殘頁,攤在石台上,又將布條與銅牌並列。符號完全吻合,但布條上的橫線不在原始記錄中。她翻開村誌最後一頁,找到“人稅”輪換表——每隔三月,抽一村一童,名單按序列編號。而這次,日期正是“x月廿”,地點為“碼頭”,標記為“灰鷹”。
她手指停在那行字上。
不是隨機,不是劫掠,是征收。像收糧,像征兵,像繳稅。
門外傳來腳步聲。補網婦人衝進來,一眼看到女兒,撲跪在地,顫抖的手不敢觸碰孩子臉頰。直到青年示意無礙,她才哽咽著抱起女孩,眼淚砸在那道刻痕上。
“他們把她刻了記號……”婦人喃喃,“上次隻是抓走,這次……他們要留痕。”
艾琳問:“你知道‘灰鷹團’嗎?”
婦人猛地抬頭,眼神驟變。
“你說出來。”艾琳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所有雜音,“你見過這符號,對不對?”
婦人嘴唇哆嗦,終於點頭:“二十年前就有。那時我還小,聽老人說,沿海五個村子都被劃了圈。誰不交人,就燒光全村。十年前鹽灣村就是例子——整村燒成白地,連哭聲都沒剩下。”
艾琳心頭一沉。
“黑牙團不是主事者。”她說,“他們是執行者。抽人、押送、威脅,都是他們幹的。可真正下令的,是灰鷹。”
婦人搖頭:“不隻是下令。他們派人在各村安插眼線,每月十五查賬。交不出人,或試圖反抗……就會有人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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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猛然想到什麽:“你丈夫……”
“他死前說過一句話。”婦人聲音發顫,“‘他們不是隻要錢,是要我們低頭。’”
空氣凝住。
艾琳緩緩站起。她終於明白為何黑牙頭目會色變。那塊布條不是命令,是問責憑證。灰鷹團在清點下屬是否履職,而一旦失職,便是清算。
她看向青年:“昨晚我們救下的不隻是孩子。我們拿到了他們的罪證。”
青年臉色發白:“那我們現在……也是目標?”
“早就已經是。”艾琳說,“從燒船那一刻起。但他們真正怕的,是我們知道了背後的規則。”
地窖外,風穿過縫隙,吹動牆上一張舊漁網。艾琳走向門口,望向村莊中央的空地。幾個孩子正在玩耍,笑聲清脆。一名老農拄拐走過,向她點頭致意。
這一切看似安寧。
可她知道,這張網早已鋪開多年。黑牙不過是爪牙,真正的獵手藏在暗處,以“人稅”為名,吞噬一代又一代的村莊。
她伸手入袖,握住那塊布條殘片。
不能再躲了。
必須讓人看見這標記的意義,必須讓每個村子都知道——他們不是孤例,不是例外,而是一場係統性掠奪中的齒輪。
青年站在她身旁,低聲問:“接下來怎麽辦?”
艾琳望著遠處山脊線,那裏曾是海盜撤退的方向。
“先查清北倉。”她說,“三個孩子還在那兒。我們必須搶在灰鷹團重新部署前動手。”
“可我們隻有幾個人。”
“那就讓更多人知道真相。”她轉身麵向地窖深處,“把村誌抄一份。找可靠的人,逐村傳遞。這不是一家的事,是所有被圈住的村子共同的命。”
婦人抱著女兒,突然開口:“我認識送菜的老漢。他每周跑三村,能帶話。”
艾琳點頭:“讓他別露麵,隻傳信。內容很簡單——‘x月廿,碼頭,人稅重啟。灰鷹已動,勿信黑牙。’”
青年皺眉:“萬一信被截?”
“那就讓每一封信都不完整。”艾琳說,“第一封隻寫日期,第二封隻寫地點,第三封隻寫標記。拚不全的人,看不懂;拚得全的,自然會警覺。”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兩人:“但我們得先確認一件事——灰鷹團怎麽知道哪個村交了人,哪個沒交?”
婦人忽然低語:“我記得……我丈夫死前,手裏攥著一塊碎布。我沒在意,以為是衣服撕的。現在想來……上麵好像有個符號。”
艾琳呼吸一滯。
她慢慢抬起手,再次展開那塊布條。
斜十字穿過圓圈,末端微翹。
右下角,一道橫線。
就像修改過的印記。
就像登記完成的勾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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