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包稅官至風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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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琳的手指還停在鼓台支柱的刻痕上,指尖傳來木刺的粗糲。她沒收回手,目光越過村口大道,望向遠處山道拐彎處揚起的一線塵土。那煙塵起初隻是地平線上微微浮動的灰帶,接著輪廓漸清,十雙皮靴踏過碎石路的節奏傳了過來。
    王石頭正帶著巡邏隊從北坡下來,走到半途忽然停下。他眯眼望了一眼遠處,轉身朝廣場方向打了個手勢——右手平伸,掌心向下壓了兩下。趙二河在火油棚外聽見動靜,立刻揮手召集婦女組進屋。李三抱著記錄冊從公告欄後站起,快步走向主道口。
    艾琳終於收回手,轉身走向村口主道中央。她走得不急,但每一步都落在石板接縫上,腳步聲清晰可聞。身後的村民陸續聚攏,有人扛著木矛,有人提著鐵叉,更多人空著手,卻站得筆直。
    包稅官一行在村口停下。他站在一頭瘦馬旁,未下鞍,隻將韁繩隨手拋給身後民兵。深褐長袍掃過泥地,銅牌懸在腰側,映著日光泛出冷色。他從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紙,展開時動作緩慢,仿佛在等待人群徹底安靜。
    “榆河鎮轄下山村。”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奉領主令,清查隱田,整頓賦役。”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人群,“本年度應繳糧稅,按實畝計,每戶三成。”
    人群中有人低語。一名老農往前半步,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話。
    包稅官繼續念:“另征勞役丁口兩名,輪值三月。若拒不出丁,則以雙倍糧稅代償。”他又翻過一頁,“另有雜稅三項:山林占用費、水源通行費、道路維護捐。合計銀幣七枚,或等值實物折抵。”
    “我們沒簽過約!”一個年輕婦人喊出聲,“哪來的水源費?”
    包稅官沒看她,隻將羊皮紙往空中輕抖一下:“規章自上而下,無需簽字。拒繳者,按抗稅論處,財產查封,人押送鎮監。”
    十名民兵同時向前半步,短矛斜指地麵,皮甲摩擦發出沉悶聲響。他們站成弧形,將包稅官護在中央,矛尖對著村民方向。
    艾琳仍站在原地,雙手垂在身側。她看著包稅官翻動紙頁的動作,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斷口整齊,像是早年被刀削去的。他的指甲修剪得極短,指節粗大,握著羊皮紙的力道讓紙麵微微發皺。
    她沒說話。
    王石頭帶著五名青壯從北坡繞來,悄然立於她左側。趙二河領著七八名婦人從火油棚走出,站到右側。李三抱著記錄冊,默默走到她身後半步的位置。更多村民從屋舍間湧出,沿著主道兩側站定,沒人喧嘩,也沒人退後。
    包稅官終於合上文書,抬眼看向艾琳。“你是此地說話的人?”他問。
    艾琳依舊沒回應。她隻是抬起眼,直視對方。她的手掌再次輕輕碰了下鼓台邊沿那道新刻的痕跡——斧刃留下的缺口斜向上,像一道未完成的箭頭。
    包稅官嘴角微動,似笑非笑。“你們修了了望台,埋了絆索,夜裏設雙崗。”他慢條斯理地說,“這些事,本不該出現在一個窮山村。”
    “我們防的是山匪。”艾琳第一次開口,聲音平穩。
    “現在防的是稅令。”包稅官將文書卷起,塞回袖中,“三日內,登記人口田畝,繳清首期稅款。逾期不辦,鎖人封屋。”
    “我們去年收成不足半倉。”一名老人顫聲說,“三成糧交出去,孩子要餓死。”
    “那是你們的事。”包稅官轉身,拍了拍馬背,“我把話帶到。三天後,帶賬冊來收稅。”他翻身上馬,馬蹄在石板上敲出兩聲脆響。
    就在此時,艾琳向前邁了一步。
    這一步不大,卻踩在所有人呼吸的間隙裏。她仍沒說話,隻是站到了主道正中央,正對包稅官坐騎的鼻尖前。她的影子投在石地上,與馬影交錯。
    包稅官低頭看她,眼神變了。他原本的倨傲像被什麽擋了一下,滯了一瞬。
    “你要攔我?”他問。
    艾琳沒回答。她隻是抬起右手,緩緩攤開掌心——布條鬆了,傷口又裂開,血順著指縫滲出,滴在石板上,砸出一個小紅點。
    她沒擦。
    身後的村民沒有動,也沒有出聲。但他們站得更近了,肩並著肩,形成一道人牆。王石頭的手按在腰間短棍上,趙二河悄悄將一根加固繩索纏上手腕,李三翻開記錄冊,寫下一行字,隨即合上。
    包稅官盯著那滴血看了兩秒,忽然笑了。他扯動韁繩,馬匹側移半步,繞開艾琳的身影。“記下這個名字。”他對身旁民兵說,“帶頭抗稅的,先抓。”
    民兵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塊炭片,在木牌上劃了幾道。
    艾琳仍站在原地,掌心朝天。血繼續往下滴,第二滴落在第一滴旁邊,稍稍偏移,像一顆偏離軌道的星。
    包稅官策馬前行,十名民兵依次跟上。他們的皮靴踩過石板,步伐整齊,聲音由近及遠。直到最後一人走出村口,塵土重新落定。
    沒有人追上去。
    也沒有人散開。
    艾琳緩緩合攏手掌,血從指縫溢出,順著手腕流下。她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抬起頭,望向村口外那條延伸進山的道路。
    她的腳邊,那兩滴血正慢慢暈開,在石縫間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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