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莊的焦牆在霧中顯出半截輪廓，艾琳抬手示意隊伍停下。李三伏地聽聲，兩耳貼近濕土，片刻後搖頭。前方斷屋歪斜，梁木塌陷，地窖口被半堵殘牆遮住，僅留一道黑縫。
    她揮手，四名警戒隊員呈扇形向前推進，矛尖點地探路。一名隊員用鐵鉤撥開碎瓦，露出下方腐朽的木蓋。老獵戶蹲下查看，指尖抹過邊緣灰燼：“三年前燒的，沒翻動過。”
    艾琳點頭，下令掀蓋。兩名隊員撬開木板，一股黴腐氣撲出。她取出火絨點燃火把，遞與李三先行探路。梯子尚存，雖朽但可承重。李三逐級踩試，下行至底。
    地窖內堆著陶甕，其中兩甕完整。老獵戶上前輕敲，聲響沉實。“麥還在。”他掀開陶蓋，抓出一把陳糧，顆粒幹癟卻未黴變。另一甕隻餘半滿，但密封較好。
    艾琳命人裝袋。兩名隊員背起麻袋，另兩人搜尋鐵器。角落鐵犁殘件被挖出，鏽蝕嚴重，但刃部可熔鍛再用。舊弓弦捆在梁柱上，皮繩已脆，但內部筋絲尚韌。
    正搬運間，地窖口忽有異動。上方泥土簌簌滑落，一人低呼。艾琳抬頭，隻見守梯隊員猛然後仰，肩頭濺血，一頭灰毛山狼已躍入坑中，獠牙咬住其臂。
    她拔刀疾喝：“退到牆邊！圍成圈！”
    剩下三人迅速後撤，長矛橫列。那狼甩開頭顱，撕下一塊布肉，低吼轉身。又一頭從黑縫竄入，緊隨其後再躍出第三隻。
    艾琳將火把猛插地麵，火焰騰起。群狼遲疑，但未退走。
    “它們餓極了。”李三貼牆低語，“不會輕易放我們走。”
    她掃視四周，見牆角堆有幹草與朽木。“點煙。”
    李三會意，取火油布團引燃草堆。濃煙升騰，順風卷向狼群。頭狼抽鼻嘶叫，後腿躁動。
    “扔矛！”
    兩名老獵戶以短矛投射，一矛擦過頭狼後腿，帶出血線。狼群驚退，退回地窖深處暗道。
    “快走！”艾琳下令撤離。
    眾人扛物登梯，最後一名隊員剛出洞口，一頭狼再度撲出，直撲其腳踝。艾琳回身揮刀，刀背砸中狼鼻，悶響一聲，野獸翻滾跌回黑暗。
    隊伍迅速退出廢墟，於開闊地清點傷員。被咬隊員手臂包紮止血，尚能行走。所獲物資：半甕陳麥、一整甕幹糧、三件鐵器殘件、兩捆弓弦料。
    艾琳檢查包袱，確認無遺漏。日影偏西，未時將盡。她下令按原計劃沿北嶺緩坡返程。
    行至密林邊緣，地勢漸陡。隊伍放緩腳步，穿行於枯枝間。李三持棍探路，忽停步舉拳示警。前方坡道上，六人列立，手持木棒、鏽斧、斷刀，衣衫襤褸，麵有饑色。
    為首者肩扛斧頭，右頰有鞭痕。“此地歸我們管。”聲音沙啞，“留下東西，可活命。”
    艾琳不動聲色，掃視對方站位。左側林隙稍寬，通向緩坡，右側為陡崖。她令隊員背靠岩壁列陣，傷員居中，矛尖對外。
    “你們是哪村的？”她問。
    “沒村。”那人冷笑，“逃荒的。這山如今歸強人。”
    “我們也是為活命而來。”艾琳語氣平穩，“若你肯讓路，可分你半袋麥。”
    那人搖頭。“全交出來。不然——”他舉起斧頭，“你們走不出這片林。”
    李三悄然移步至右翼，手指輕叩矛杆兩下。艾琳微不可察點頭。
    刹那間，她下令：“拋火團！左路突圍！”
    兩名隊員擲出浸油布團，落地即燃，枯枝劈啪作響。火光驟起，流民驚退半步。右翼兩名警戒隊員突前佯攻，矛尖虛刺。流民本能聚攏防禦。
    艾琳率主力疾衝左側林隙。老獵戶斷後，拉弓虛射，箭矢掠空而過。流民聞聲回頭，誤判追擊方向，遲疑片刻。
    隊伍借機脫出包圍，沿緩坡疾行。身後喊罵聲起，但無人敢深入追擊。
    未行百步，荊棘叢中絆倒一人。李三扶起隊員，自己右腿被刺劃破，血滲褲管。他咬牙站穩，繼續前行。
    艾琳放慢速度，令隊伍保持間距。她察覺左手掌心滲血——舊傷因握矛過緊再度裂開。她扯下腰帶布條纏緊，未作聲。
    翻過一道陡坡，視野豁然。遠處山穀中，山村炊煙升起，隱現屋頂輪廓。夕陽垂落山脊，林影拉長。
    她抬手示意暫停。眾人靠石歇息，喘息粗重。傷員倚岩，老獵戶檢查弓弦是否受潮。李三望著山下，低聲問：“還來得及嗎？”
    艾琳望一眼天色。“申時未盡。”她站直身軀，“保持警戒，加快腳步——天黑前務必進村。”
    隊伍重新啟程。她走在最前，左手緊握矛柄，布條已被血浸透。拐過山坳時，一隻烏鴉自枯樹飛起，掠過頭頂。
    她的腳步沒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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