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傷兵哀聲動惻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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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走最後一個傷兵時,天光已斜。艾琳站在溶洞口,看著四名民兵用門板將那名斷腿的敵軍騎士抬進幽深處。血跡從板縫滴落,在石地上拖出斷續的暗痕。她沒說話,隻抬手示意繼續往裏運。
洞內已有三名己方傷員躺在靠壁的草墊上,其中老湯姆蜷著身子,右腿自膝下扭曲成怪異角度,箭杆早已折斷,隻剩半截鐵簇陷在肉裏。他額頭沁滿冷汗,嘴唇發紫,卻仍咬牙不叫。一名村婦想上前包紮,被彼得攔住。
“艾琳說了,先處理自己人。”彼得低聲,“敵兵一個都不能碰。”
村婦退開,手裏布條攥得發白。
艾琳走進來,腳步落在石地上沒有回響。她走到老湯姆麵前蹲下,伸手探了探他小腿的溫度。皮膚冰涼,脈搏細弱。她抬頭問隨行的藥婆:“還有止血薊嗎?”
“隻剩一小撮根末,給誰用都撐不過兩夜。”藥婆搖頭。
老湯姆忽然睜眼,聲音像砂紙磨過石頭:“別費那個……砍了吧。”
艾琳沒動。
“我這條腿廢了。”他喘著氣,“你們抬我也走不遠,吃也多吃一口。趁我還清醒,拿斧子剁了它,興許還能活。”
洞內一時靜下來。幾個輕傷員轉過頭,沒人說話。
艾琳盯著他的眼睛:“你是戰士,不是牲畜。”
“可我不想拖累別人。”老湯姆聲音發顫,“我爹死在田裏,就因為摔了一跤爬不起來,被人拖去填溝……我不想那樣。”
艾琳緩緩站起身,對藥婆說:“用鹽水洗創口,纏緊布條止血。剩下的藥末全敷在他傷口上。”
藥婆遲疑:“那你答應救他?”
“我沒說救。”艾琳轉身走向洞深處,“我說止血。他還活著,就得留著。”
敵方俘虜被關在溶洞最裏側,五人擠在狹窄岩穴中,兩個重傷者躺在草堆上,呼吸微弱。一名年輕士兵抱著膝蓋縮在角落,看見艾琳走近,本能地往後挪。她沒看他們,隻對守在洞口的阿壯說:“每天送一頓稀粥,雙人輪值,不準交談,不準靠近。”
“他們要是死了呢?”阿壯問。
“死了一個,就對外說五個全死了。”艾琳說,“活一個,也算五個活著。”
彼得跟上來,壓低聲音:“你不打算治他們?”
“治他們做什麽?”艾琳停下腳步,“讓他們回去報信,說我們仁義?還是等他們養好了再來殺我們?”
“可他們也是人。”彼得聲音發緊,“聽著他們哀嚎,和聽野狗叫不一樣。”
“我知道不一樣。”艾琳望著岩壁上的火把影,“他們是證據。”
“什麽證據?”
“小貴族派兵清村,打著剿匪旗號,實則劫糧殺人。這些人穿著正規甲胄,配有製式兵器,馬匹烙印清晰——隻要有一個能開口說話,就能讓南嶺三村、鎮東商路所有人看清真相。”
彼得怔住。
“我不給他們藥,也不讓他們死。”艾琳聲音平穩,“他們越痛苦,將來說的話就越真。疼出來的證詞,沒人敢說是編的。”
彼得喉結動了動:“你就這麽確定他們會說實話?”
“他們會恨我。”艾琳看向他,“但正因為恨我,才不會撒謊。一個被俘後遭虐待的士兵,若指著貴族說‘我們是奉命行事’,誰會不信?”
彼得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可老湯姆怎麽辦?他跟你一樣重要。他是我們的兵。”
“所以他不能死。”艾琳說,“也不能殘。我要他記住疼,但不能讓他放棄自己。”
她說完便往外走。風從洞口灌入,吹得火把忽明忽暗。老湯姆躺在草墊上,聽見她的腳步遠去,閉上了眼。
夜裏下了場小雨。清晨時,洞外泥地濕滑,送飯的婦女踩著石塊進來,放下五碗稀粥便匆匆退出。敵兵中那個年輕的試圖伸手接碗,卻被旁邊一人推開。爭搶聲驚醒了老湯姆。他睜開眼,看見對麵岩穴裏有人正用手指摳牆縫裏的苔蘚塞進嘴裏。
他扭過頭,發現自己腿上的布條滲出血來。疼痛一陣陣襲來,像有鐵鉤在骨頭上刮。他抬起手,摸到腰間空蕩的刀鞘——武器早被收走。
他慢慢坐起,靠在岩壁上喘息。藥婆昨夜敷的草根早已幹結脫落,傷口開始流膿。他伸手去夠旁邊水罐,指尖剛碰到陶沿,罐子便被一隻腳踢翻。
“別動不屬於你的東西。”阿壯站在洞口,手裏握著矛杆。
老湯姆沒反駁,隻是低頭看著潑灑在地的水,一滴未濺上唇。
中午時分,艾琳再次進入溶洞。她先查看己方傷員,確認老湯姆尚存意識後,走向敵俘區域。五人中已有兩人陷入昏睡,呼吸急促。年輕士兵抬頭看她,眼裏混著恐懼與怨毒。
艾琳蹲下身,從懷中取出一枚馬掌釘,放在地上推過去。“認得這個嗎?”
士兵盯著釘子,嘴唇微動:“北嶺鐵坊統一打製……每批都有編號。”
“你主子的馬,是不是這批次?”艾琳問。
士兵沒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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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答,我也知道。”艾琳站起身,“我會查清楚每一匹馬的來曆,每一支箭的歸屬。然後我會讓全鎮的人都知道,是誰下令燒村、劫糧、驅趕婦孺進火場。”
她轉身欲走,忽聽身後傳來沙啞聲音:“我們……隻是聽命行事。”
艾琳回頭。說話的是那個一直沉默的年長士兵,臉上帶著舊疤,左臂纏著染血布條。
“命令來自鎮西府衙。”他說,“帶隊的是副指揮官科爾,他拿了商隊的錢,要清掉所有不肯交保護費的村子。”
艾琳靜靜聽著,沒打斷。
“但我們不是匪。”那人喘著氣,“我們是邊防撤下來的殘兵,被編進私軍……若不服從,當場斬首。”
艾琳點點頭,對阿壯說:“記下他的話。”
阿壯應聲取筆。
她最後看了眼洞內眾人,走出溶洞。陽光刺眼,她眯起眼,望向遠處山脊線。彼得跟出來,遞上水囊。
“你早就想好了?”他問。
“從第一具屍體出現在鄰村門口時就想好了。”艾琳喝水,咽下苦澀,“我們打得起一場伏擊,但贏不了整場戰爭。除非有人站出來說真話。”
“可你這樣對待他們……和那些貴族有什麽區別?”
艾琳停下腳步。
“區別在於。”她聲音很輕,“我讓他們活著說出真相。而貴族,隻會讓他們死得無聲無息。”
她說完便朝議事屋走去。彼得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村道拐角。
傍晚,藥婆來報,老湯姆開始發燒,嘴裏胡言亂語,喊著“別埋我”“我還有力氣”。艾琳去了趟溶洞,親自換下他腿上腐爛的布條,重新用鹽水清洗傷口。老湯姆在昏迷中掙紮,被兩名民兵按住。
“你會好的。”艾琳在他耳邊說,“你必須好起來。”
她離開時,老湯姆的手垂在草墊邊緣,指尖微微抽動。
深夜,艾琳在議事屋油燈下鋪開一張羊皮紙。她蘸墨執筆,開始繪製一條隱秘小徑——繞過北嶺斷崖,穿過廢棄礦道,直通鎮西府衙後巷。筆尖劃過紙麵,發出細微沙響。
屋外,風搖動公告欄上的協約紙頁。溶洞方向傳來一聲壓抑的呻吟,很快又被寂靜吞沒。
艾琳落筆不停,畫完最後一段路線,抬頭看向窗外。星群低垂,映在瓦簷積水裏,碎成一片片光斑。
她吹熄燈芯,起身將地圖藏入牆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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