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左腳陷進鬆軟泥土，她立刻停住。右手抬起，掌心朝後，示意彼得別動。她的手指仍貼在短刀上，但沒有拔出。前方樹影晃動，幾根樹枝被推開，五名男子從暗處走出，手裏握著長矛，甲片在微弱光線下泛著冷色。他們迅速散開，形成半圓，將兩人圍在中間。
    為首的男人站在正前方，臉上有一道舊疤，從左頰劃到下頜。他盯著艾琳，聲音壓得很低：“站住！誰派你們來的？”
    矛尖對準胸口。彼得的手已摸上刀柄。艾琳用肘輕輕撞了他一下，沒回頭，隻微微搖頭。她慢慢舉起雙手，掌心向外，動作很慢，不讓對方誤判。
    “我們不是敵人。”她說。
    男人沒放下武器。“證明。”
    艾琳沒放低手。“你們在倒樹後設了絆線，我們繞開了。柴堆下的鐵皮，我們對上了缺口。樹皮上的三角刻痕，我們也看到了。如果我們要害你們，何必走這條路？”
    她頓了頓。“我是艾琳·布萊克，來自北麓山村。我們村在山北坡，靠種地和打獵活下來。我們沒向騎士團低頭，也沒向貴族交稅。我們守住了自己的地。”
    對麵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持矛的手沒鬆。
    艾琳繼續說：“你們埋的黑石子，我帶著。”她左手慢慢伸進衣袋，掏出那顆黑色石子，攤在掌心，“我沒藏它，也沒扔掉。我知道這是信物。”
    她把石子捏在指尖，舉高一點。“你們留下標記，是想讓人看懂。我們看懂了，也跟著來了。如果你們不想被人找到，就不會刻那些痕跡。”
    男人們沉默。為首的隊長眯起眼。“你為什麽來？”
    “因為我知道外麵在變。”艾琳說，“東境農奴燒了稅廳，南郡吊死了稅吏，河穀有人舉旗。這些事傳到我們村，有人說該躲起來，有人說等死。但我看到的是機會。”
    “我們村有三十多個能拿刀的人，還有女人會包紮、做飯、做箭袋。我們修了牆，挖了陷阱，打了仗。我們不靠別人救，但我們也不想孤軍奮戰。”
    她看著隊長。“你們留記號，是在找盟友。我們來，就是想告訴你們——北麓山村願意聯手。”
    隊長沒說話。他盯著艾琳的眼睛，像在判斷她說的每一句話。過了幾秒，他抬手，輕輕一揮。兩側的人稍稍後退一步，矛尖離胸口遠了些。
    “你說你知道局勢。”他說，“那你告訴我，為什麽現在動手？”
    “因為貴族忙不過來。”艾琳答得很快，“他們要鎮壓東境，要防南郡，要守住河穀糧道。他們的兵力分散，注意力在外。這時候沒人顧得上一個小山村。如果我們不動，等他們騰出手，第一個殺的就是不肯聽話的村子。”
    她往前半步。“你們敢燒稅廳，敢殺稅吏，說明你們不怕流血。但我們不怕，也不傻。我們不會衝去硬打城堡，但我們可以在山裏拖住他們，在路上斷他們補給，在夜裏讓他們睡不安穩。”
    隊長看著她。“你們有多少人？多少武器？”
    “我不報數字。”艾琳說，“我現在不說。等你們決定要不要談，我會當麵告訴你們負責人。但現在，我隻告訴你一件事——我們不是來投靠的，是來合作的。”
    她收回手，石子仍攥在掌心。“我身，可以查我背包。如果你覺得我在撒謊，你現在就能殺了我。但你要想清楚，錯過一個能打仗、能守地、肯拚的村子，值不值得。”
    樹林安靜。風吹過樹梢，葉子沙沙響。彼得一直沒動，手還在刀上，但沒拔。
    隊長終於開口：“你為什麽不留在村裏？”
    “因為我必須確認你們是真的。”艾琳說，“集市上有人提起義軍，但也可能是個圈套。我得親眼看見，親耳聽見，才能帶回村子做決定。如果我隻是聽風就是雨，讓全村冒險，那是不負責任。”
    “所以我來了。一個人，帶一個同伴。沒帶大隊人馬，沒帶禮物討好。我帶的是實話。”
    隊長盯著她很久。然後他抬手，做了個手勢。包圍圈徹底散開。一名隊員收起長矛，另一人往後退了幾步。
    “你是第一個走到這裏的外人。”他說，“沒人解開過我們的標記。”
    艾琳沒放鬆。“那現在呢？”
    “現在你活著站在這兒。”隊長說，“而且你說的話，不像探子。”
    他轉身看向林子深處。“前麵有個空地，我們本來要換崗。現在時間到了，我們得停下來交接。”
    他回頭看著艾琳。“你可以跟我們過去。但你們得交出武器，等確認身份後再還給你們。”
    艾琳點頭。“可以。但我和彼得一起走，不分開關押。”
    “沒問題。”隊長說，“我叫卡蘭，這支小隊歸我管。我們負責聯絡外圍據點，不打正麵戰。”
    艾琳把短刀從腰帶上解下，遞給旁邊一名隊員。彼得也交出了武器。兩人雙手空著，跟在隊伍後麵。
    走了約二十分鍾，林子變稀。前方出現一片小空地，地上有燒過的灰燼，旁邊堆著幹柴。一根木樁插在地上，上麵掛著一塊破布，像是信號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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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蘭揮手，隊伍停下。他指了指空地中央。“你們坐那邊。火還沒生，等交接完再說。”
    艾琳和彼得走到指定位置坐下。其他人開始檢查周圍，兩名新來的人從另一邊出現，和原隊員低聲交談。卡蘭站在一旁聽著，時不時點頭。
    幾分鍾後，他走回來，在艾琳對麵三步遠的地方蹲下。兩人視線平齊。
    “你說你們村能打仗。”他說，“你們打過誰？”
    “聯軍。”艾琳說，“三支貴族合起來的隊伍。他們想踏平我們，搶糧搶人。我們守住了南門，燒了他們的撞錘車，逼他們撤退。”
    卡蘭眼神變了。“你們傷了多少人？”
    “死了七個，傷了十二個。”艾琳說，“但我們殺了他們四十多個，抓了一個工兵。”
    卡蘭沉默了一會兒。“你們有弓？”
    “有，但不多。二十張，箭是自己做的。”
    “盾呢？”
    “木盾加鐵邊，每人一麵。有備用。”
    卡蘭站起身，來回走了幾步。然後他回頭。“你們為什麽要找我們？”
    “因為我們知道單打獨鬥活不長。”艾琳說，“你們在動，我們在守。你們需要補給點，我們需要外援。如果我們能互通消息，共享路線，你們的人可以避險，我們也能提前防備巡邏隊。”
    她看著他。“這不是求救。這是結盟。”
    卡蘭沒立刻回答。他走到火堆旁，蹲下，用手撥了撥冷灰。然後他抬頭。
    “你說你們留下了箭頭回應？”
    艾琳點頭。“在廢棄農場的牆上，我刻了個小箭頭，指向東南。我沒蓋住，也沒藏。如果你們回去看過，就知道我們來了。”
    卡蘭盯著她。
    “我們昨天才離開那個農場。”他說，“我們沒回去。”
    艾琳的心跳了一下。
    “但有人回去了。”卡蘭說，“今天早上，有人發現了那個箭頭。然後把它擦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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