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手指在骨哨邊緣收緊，嘴唇貼上哨口。她沒有再等。
    三短一長的哨音劃破山穀，尖銳而急促。灌木林裏三人同時躍出，石塊和火把被狠狠擲向敵群。火把砸在岩石上濺起火星，正圍攻起義軍的私兵猛地一驚，有人回頭張望，陣型立刻出現空隙。
    艾琳拔出短刀，從斜坡衝下。托馬斯緊跟在後。她直撲敵方指揮模樣的私兵，那人剛轉身應對投來的火把，膝蓋後側已被一刀劃過。肌腱斷裂，那人當場跪倒，手裏的劍脫出半尺。
    彼得在另一側拉開弓弦。一支箭射中支撐火把的木架，整根支架歪倒，火焰掃過兩名私兵的小腿。他們慘叫後退，火光傾覆，戰場一角陷入短暫昏暗。
    包圍圈鬆動了。
    “靠向西側斜坡！我們掩護！”艾琳大喊，聲音穿透廝殺。殘存的起義軍中有人抬頭，目光鎖定聲音來源。一個滿臉血汙的男人用力推了推身邊傷員，低吼一聲：“走！”
    八人開始移動。兩人架著最重的傷者，一人拖著斷矛當拐杖。他們背靠巨石脫離，一步步往西挪。敵方反應過來，兩名私兵調頭追擊，舉劍逼近。
    艾琳已衝到戰場邊緣。她抽出短矛，橫身擋在追兵前。第一人揮劍劈來，她側身格擋，矛杆撞上劍刃發出悶響。第二人從旁突刺，她低頭躲過，順勢用矛尾掃中對方腳踝。那人踉蹌摔倒，艾琳抬腳踩住他手腕，奪下武器甩向托馬斯。
    “守住退路！”她喊。
    托馬斯接住劍，站到斜坡下方。彼得點燃幹草堆，濃煙迅速升起，遮住敵人視線。私兵們咳嗽著分散隊形，不敢貿然穿煙。
    起義軍殘部終於爬上了斜坡頂端。最後一名戰士翻上土坎時，腿部傷口撕裂，整個人撲倒在地。艾琳伸手將他拉起，那人抓住她的手臂，喘著氣問：“你是……布萊克村的人？”
    “我是艾琳。”她說，“現在，我們是一邊的。”
    那人點點頭，掙紮著站穩。其餘七人陸續聚攏，有人拄著武器，有人抱著傷臂。他們身上全是血和灰，衣服多處撕裂，但沒人放下手中兵器。
    艾琳掃視一圈，確認無人死亡。她轉向彼得：“清點人數，準備撤離。”
    彼得應聲去查。小隊成員收攏位置，三人分別守在隊伍前後與側翼。艾琳沒動，她看著這群人，又看向山下仍在騷動的私兵。煙霧漸漸散開，那些人正試圖重新組織。
    時間不多。
    她從背包取出草藥包，遞給一名傷勢最重的起義軍。那人愣住，沒接。艾琳直接蹲下，撕開他肩上的布條，露出深可見骨的割傷。她撒上止血粉，用幹淨布條纏緊，動作利落。
    “我們帶了藥。”她說，“也帶了武器。”
    托馬斯上前，解下背上兩把短斧，放在地上。“留給你們。”他說。
    那名受傷的戰士盯著斧頭，慢慢彎腰撿起一把。他握緊柄部，指節發白。
    艾琳站起身，看向這支隊伍的領隊。那人站在最前方，右臂吊在胸前，臉上有一道新鮮劃痕。他一直沒說話，隻是冷冷觀察。
    “你們不是被拋棄的斷後隊。”艾琳直視他，“是我在找的人。”
    他皺眉：“你為什麽要找我們？”
    “我村有糧、有防、有人。”她說，“缺的是像你們這樣敢戰的兄弟。”
    四周安靜了一瞬。風從山穀吹上來，帶著焦土味。
    領隊沉默片刻，開口：“你怎麽證明不是貴族設局？”
    “我可以留下一個人質。”艾琳說，“或者，你現在就能殺了我。但你不會。因為你還有腦子，知道這種時候不會有人冒險來騙一群快死的農民。”
    那人盯著她，眼神逐漸緩和。
    “我們死了三個。”他說，“剩下八個。兩個重傷，走不了遠路。”
    “我們輪流背。”艾琳說，“我村離這裏不到二十裏，沿山脊走，天黑前能到。”
    “你們村子能撐住？”他又問。
    “我們打退過聯軍。”艾琳說，“修了牆，挖了坑，備了糧。我們不怕正麵打。就缺人。”
    領隊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土地。然後抬起手，指向她：“我們走。去你村。”
    艾琳點頭。她轉頭對彼得說：“通知小隊，帶上傷員，準備出發。”
    彼得揮手示意，小隊立刻行動。兩人扶起重傷者，用繩索固定在背上。托馬斯檢查武器，確保每人至少有一件可用兵器。煙霧已基本散盡，山下私兵開始朝這邊移動，但速度不快，顯然不確定狀況。
    “走小路。”艾琳下令，“貼岩壁，避開開闊地。”
    隊伍開始移動。艾琳走在最前，右手握短矛，左手按地圖。彼得斷後，時刻回頭觀察。起義軍殘部居中，由村民協助前行。
    走出五十步，身後傳來喊聲。私兵追來了。
    艾琳加快腳步。斜坡變陡，地麵濕滑。一名起義軍戰士腳下一滑，差點滾落。彼得伸手拽住他肩膀，拉了上來。
    “別停。”艾琳說，“再走兩裏就是密林區，那裏好藏身。”
    隊伍繼續前進。太陽偏西，光線照在山岩上。艾琳回頭看了一眼，追兵還在遠處，沒有靠近。
    她收回視線，繼續向前。
    翻過一道矮嶺後，地形轉入狹窄山溝。兩側岩壁高聳，隻留中間一條通道。艾琳放慢速度，讓隊伍拉成單列。
    “小心腳下。”她提醒，“這裏有塌方痕跡。”
    托馬斯走在中間，扶著一名傷員。那人呼吸沉重，但始終沒出聲。另一名輕傷者主動接過武器，幫村民分擔壓力。
    溝底積水未幹，每一步都留下濕印。艾琳數著步伐，估算距離。她知道這條溝通向舊獵徑，再往前三裏就能接上回村的隱蔽路線。
    突然，前方岩壁傳來碎石滾落聲。
    艾琳抬手止住隊伍。所有人停下。
    她眯眼望去。十幾步外，一塊突出的岩石正在晃動，下方積水泥濘，明顯承受不住重量。
    “繞過去。”她低聲說，“貼右邊走。”
    隊伍緩緩移動。第一名村民剛走到岩石下方，整塊石頭轟然墜落，砸進泥水，濺起大片泥漿。
    沒人受傷。
    艾琳鬆了口氣。她正要繼續前進——
    前方拐角處，一道黑影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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