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的火苗跳了一下，艾琳抬起頭。帳篷外傳來三下短促的敲擊聲，是約定好的信號——東山方向有火光閃了三下。
    她立刻起身，把地圖卷好塞進腰帶，掀開帳簾走了出去。夜風撲在臉上，營地裏的人已經按白天的安排站好了位置。沒人說話，但每個人的眼神都亮著。
    艾琳走到中間，從懷裏掏出銅哨，輕輕吹了一聲。這是集合令。
    莫德帶著十個人從左側走出，身上背著幹草捆和鼓板。主力隊伍二十餘人站在右側，武器裹著布，腳步輕穩。訓練了十天，他們現在能走整夜山路不掉隊，能在黑暗中靠手勢傳令。
    “計劃不變。”艾琳說，“你們兩個方向，同時行動。”
    她指向莫德：“你帶人去東堡正門，三點鍾點火堆，敲鼓喊殺，讓裏麵的人以為我們主攻那裏。”
    莫德點頭，手按在刀柄上。
    艾琳轉向另一隊：“我帶你們繞西山，從排水口進去。目標是內院，活捉小貴族。”
    她說完，從地上撿起一塊石片，在掌心劃了一道線。“成功之前，不準回頭。”
    兩支隊伍分頭出發。艾琳帶隊走在最前麵，腳下是獵戶踩出來的隱秘小徑。樹林濃密，月光照不進來，隻能靠彼此之間的距離感保持隊形。
    走了一個多時辰，前方突然傳來低語。有人伸手攔住她。
    塌方堵住了原路。
    艾琳停下，看了眼天色。離預定時間隻剩一個半時辰。如果改道，必須快。
    她抬手示意隊伍暫停，自己往前探了五步，發現旁邊有條幹涸的溪穀，可以通行。雖然底部濕滑，但勉強能走。
    “走溪穀。”她轉身下令，“兩人一組抓著繩子，慢行。”
    隊伍開始移動。有人踩到碎石差點摔倒，被後麵的人一把拉住。他們貼著岩壁，一步步往前挪。水汽浸透了褲腳，但沒人出聲。
    與此同時，東堡正門方向騰起三股黑煙。火光衝天而起，伴隨著鼓聲和喊殺聲。
    守衛們立刻亂了陣腳。正門崗哨吹響警報，十幾個人全湧向大門。巡邏隊長吼著讓人準備迎敵，弓箭手爬上牆頭。
    但他們沒注意到，西側山林深處，一隊人影正悄然接近後牆。
    艾琳趴在草叢裏，望著前方那道低矮的排水口。鐵柵欄鏽跡斑斑，洞口比人矮半頭，剛好夠一個瘦些的人爬過去。
    她第一個上。解開外衣塞進背包，匍匐前進。泥土和腐葉的味道鑽進鼻腔，肩膀蹭著濕冷的石壁。出口在仆役通道下方，外麵沒人。
    她爬出來，貼牆站定，輕敲三下牆麵。
    第二個人很快鑽出，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二十多人陸續進入，動作比演練時更快。
    沒有人亂動。他們按照白天分好的小組，迅速散開。
    一組去馬廄，切斷韁繩，堵住出口；一組去糧倉，控製看守；機動隊埋伏在主屋外的小巷，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艾琳親自帶五個人直奔主屋。
    門沒鎖。她推開門縫，看見管家正打著哈欠往樓下走，手裏拎著燈籠。
    她做了個手勢。兩人上前，一人捂嘴，一人卸掉對方腰間短刀，悄無聲息地拖進柴房。
    樓上房間還亮著燈。小貴族還沒睡。
    艾琳上樓，腳步極輕。她在門外停住，聽到了翻書聲和金屬碰撞的響動——他在數錢。
    她一腳踹開門。
    屋裏的人猛地抬頭，臉白得像紙。他穿著絲綢睡袍，手裏攥著一袋銀幣，嘴唇發抖。
    “你——你們是誰？”
    沒人回答。艾琳揮手，三人衝上去把他按倒在桌邊。他掙紮了一下，想喊，嘴巴立刻被布團塞住。
    “別動。”艾琳盯著他，“你現在是我的俘虜。”
    那人瞪大眼睛，身體不停發抖。
    外麵傳來一陣騷動。幾個守衛聽到動靜想往主屋趕，剛拐過牆角就被投石打中膝蓋，慘叫著倒地。其他人見狀不敢再進。
    戰鬥結束得比預想快。
    不到半個時辰，整個東堡已被控製。正門的佯攻部隊也撤了回來，沒受重傷，隻有一人扭了腳踝。
    艾琳站在主廳中央，手裏拿著剛搜出來的賬冊。上麵記著各村繳納的稅額、牲畜抽成、糧食征收比例。數字密密麻麻，壓得百姓喘不過氣。
    她翻開最後一頁，看到一行字：“北嶺三村，秋收前須補繳陳糧二百袋。”
    這就是他們造謠封路的原因。
    她合上賬冊，交給身邊人：“鎖好大門，不準任何人進出。傷員送去偏房休息，俘虜關進東廂房，派人看著。”
    說完，她走到窗前。
    天邊剛泛白，霧氣彌漫在院子裏。東堡的旗杆空蕩蕩的，原本掛著的小貴族徽章已經被扯下來扔進了馬廄。
    她盯著遠處的山脊線，腦子裏已經開始算下一步。
    多少人會來要人？多久能趕到？他們會不會直接調兵？
    腳步聲靠近。一名隊員進來報告：“馬廄清點完畢，有六匹可用戰馬。武器庫找到長矛八根，短刀十七把，弓兩具，箭三十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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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琳點頭。“留四把短刀備用，其餘封存。馬匹不許動，等命令。”
    她又問：“通信組呢？”
    “旗語哨位已設在後山高點，能看清南北兩條路。”
    “好。”她說，“讓他們盯緊。一旦看到大隊人馬，立刻回傳信號。”
    她轉身走向偏房。門開著，小貴族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雙手被綁，嘴裏還塞著布。他看見艾琳進來，身子往後縮了縮。
    艾琳站在門口，沒有走近。
    “你知道我為什麽抓你嗎？”她問。
    那人搖頭，眼神慌亂。
    “因為你搶我們的路，斷我們的貨，派人在外麵造謠。”艾琳聲音很平，“你還逼村民交糧，不然就燒房子。”
    他張了張嘴，發出嗚嗚的聲音。
    艾琳沒讓人取下他的布團。她隻是看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
    回到主廳，她攤開一張紙，開始寫名單。
    哪些人願意留下來守東堡？哪些人該送信回村？物資怎麽分配？俘虜能不能用？
    她寫了很久。窗外的霧漸漸散了，陽光照進屋子。
    一名隊員匆匆進來：“南麵路上出現一輛馬車，速度很快，掛著北郡商盟的旗幟。”
    艾琳停下筆。
    她抬起頭，手指輕輕敲了兩下桌麵。
    然後她站起身，走到門邊下令：“關閉側門，所有人進屋待命。把俘虜移到地下室，加派兩人看守。”
    她說完，站在台階上望著南方。
    馬車卷起塵土，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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