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拔出插在士兵脖子上的短矢，手指微微發抖。她沒有時間查看傷口，敵軍的黑影已經從樹後逼近。她抬手打出一枚飛鏢，最前方的敵人悶哼一聲倒地。
    “撤！”她低喝一聲。
    親衛立刻掩護傷員後退，遊俠甲和灰衣女斷後，弓弦連響，逼退追兵。隊伍沿著來路快速撤離，踩斷的樹枝和滴落的血跡暴露了方向，但此刻已顧不得隱藏。
    翻過朽木橋時，一名輕傷士兵腳下一滑，跌入裂穀。艾琳伸手去抓，隻扯下一片衣角。下麵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再無聲息。
    她咬牙繼續前行。
    兩個時辰後，他們抵達一處廢棄獵屋。艾琳清點人數——二十名士兵隻剩八人，四名遊俠全在，兩名親衛也活著。她讓眾人原地休息，自己帶著兩名親衛連夜出發。
    目標：北方三十裏外的“鐵狼”雇傭兵團營地。
    夜風刺骨，她的肩傷開始滲血，每走一步都像被刀割。但她不能停下。山穀裏的伏擊證明敵軍已在深入腹地布點，若不盡快補充戰力，補給線遲早會被切斷。
    荒原上沒有路標，隻有幾塊歪斜的石碑指向舊商道。三人牽馬步行，避開盜匪常出沒的窪地。午夜時分，遠處出現幾點燈火。
    鐵狼營地到了。
    營門口站著兩名守衛，手持長矛。艾琳上前表明身份，對方冷笑：“領主夫人？我們這兒不接待空手來的客人。”
    她從懷中取出一枚銅質徽章。那是母親留下的遺物，刻著布萊克家族的鷹紋。守衛盯著看了許久，終於轉身進去通報。
    片刻後，一個高大男人走出主營帳。他披著狼皮鬥篷，臉上有一道橫貫左眼的疤，正是雇傭兵頭目雷恩。
    “你來談合作？”他聲音沙啞，“說吧，帶了多少金幣？”
    “目前隻能拿出三百。”艾琳直視著他，“但我可以承諾，未來三年礦場收益的兩成歸你們。”
    雷恩笑了：“上次有人這麽許諾，結果戰還沒打完就逃了。五千金幣預付，七成戰利品歸我，否則免談。”
    “我沒有五千金幣。”艾琳說，“糧倉被燒了一半，新一批收成還要兩個月。”
    “那你就沒資格談。”雷恩轉身要走。
    艾琳沒動。“昨夜我在林子裏看到一具孩子的屍體。他手裏還攥著半塊幹餅，是別人省下來給他吃的。敵軍放火燒村，老人跑不動，就被活活燒死在裏麵。”
    她從包袱裏拿出一塊染血的布片。“這不是戰爭，是屠殺。如果你現在離開，等鄰國拿下這片土地，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你的營地。”
    雷恩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我不需要感動故事。”他說，“我們需要的是錢和武器。”
    “我可以給你們優先挑選非民生類戰利品的權利。”艾琳說，“盔甲、兵器、馬匹，任你們選。但糧食、藥品、工具必須留下。”
    雷恩轉過身，眯起眼睛。“還有呢？”
    “如果你們加入，我會以領主名義簽署正式契約，寫明你們的權益。這份契約能讓你的手下安心作戰，而不是擔心打完仗拿不到報酬。”
    雷恩沉默了一會兒。“我可以考慮。但你得先送來一批物資——至少兩百袋糧食，五十套鐵甲，一百把製式長矛。沒有這些，我不會讓任何人動一步。”
    艾琳點頭。“我回去就籌。”
    “別指望村民捐糧。”雷恩說，“他們自己都吃不飽。你要真有本事，就拿出東西來。”
    說完，他揮了下手，守衛收回長矛。
    艾琳走出營地時，天邊剛泛白。她翻身上馬，帶著兩名親衛踏上歸途。
    雨是在中午開始下的。
    起初隻是零星幾點，很快變成傾盆大雨。山路變得泥濘不堪，馬蹄幾次打滑。他們被迫放慢速度，行進艱難。
    傍晚時分，一行人來到一處廢棄驛站。屋頂漏雨，牆角堆著腐爛的草料。艾琳讓親衛生火，自己坐在角落寫下一封信。
    “召集村老議事，三日後於主廳集合。議題：向鐵狼團提供首批支援物資。”
    她將信交給一名親衛。“你騎快馬先回，務必今晚送達。”
    親衛接過信，披上油布鬥篷，牽馬走入雨幕。
    另一名親衛低聲問：“真要動員百姓？很多人這個冬天都在挨餓。”
    艾琳望著門外的暴雨。“如果我們不撐住，明年就沒有冬天了。”
    她說完站起身，檢查佩劍。劍柄沾了雨水，有些發澀。她用布擦了幾下，重新插回腰間。
    外麵雷聲滾滾，閃電照亮遠處山脊。她知道這一趟還沒結束。回到領地後，等待她的將是質疑、反對、甚至是憤怒的質問。但她必須開口。
    父親臨終前說過的話再次浮現：“讓人願意為你而戰的，不是權力，是信任。”
    她不是在請求施舍，而是在爭取活下去的機會。
    雨勢稍弱，艾琳準備繼續趕路。驛站外傳來馬蹄聲，她立刻握住劍柄。
    來人是之前派去偵察的另一隊斥候，渾身濕透，臉色凝重。
    “發現敵軍蹤跡。”為首的士兵遞上一塊金屬殘片，“在東南岔道口，有車隊經過的痕跡。輪距寬，載重大概是攻城器械。”
    艾琳接過殘片仔細看。邊緣有特殊鋸齒紋，確實是鄰國重型運輸車的特征。
    他們已經開始推進了。
    她收起殘片，翻身上馬。風迎麵吹來，帶著濕冷的氣息。她握緊韁繩，雙腿一夾，馬匹邁步向前。
    身後是漆黑的驛站，前方是被雨水衝刷的山路。
    東方天際已有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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