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放下筆，手指在紙頁邊緣輕輕劃過。桌上那份登記表已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疊新的卷宗。她抬頭看向門口，書記兵正候在門外。
    “去請考核官員巳，來議事廳。”她說。
    書記兵應聲退下。艾琳站起身，走到牆邊的木架前，抽出一份文件。這是昨夜她親自擬定的《官員考評十項準則》。紙麵平整，字跡清晰，每一條都經過反複推敲。她沒有再看一遍，隻是將它合上，放在案頭最顯眼的位置。
    不到一刻鍾，考核官員巳走了進來。他穿著深灰長袍，腰間掛著記錄用的銅牌和筆袋，神情肅然。
    “你來了。”艾琳說，“從今天起，官員考核正式開始。”
    巳點頭：“已準備就緒。”
    艾琳將手中的文件遞過去：“這是考評標準。核心隻有三條：轄區賦稅完成率、水利設施維護狀況、民間糾紛調解成功率。不看虛名，隻看實績；不聽頌詞，隻察民聲。”
    巳接過文件，快速翻閱。他的目光停在第三條上，微微皺眉：“民間評議如何采集？若地方官阻撓，百姓不敢言怎麽辦？”
    “我們已在各村設匿名反饋箱。”艾琳說，“由巡理使定期收取，直送檔案司歸檔。你可隨時調閱。此外，走訪農戶、查驗賬冊、聽取鄉老評議，三項必須同時進行，缺一不可。”
    巳合上文件，點頭：“明白。我會親自帶隊核查。”
    “第一個對象是午。”艾琳說，“他的轄區最近上報賦稅達標，但南嶺角有村民反映水渠年久失修，農田灌溉困難。這與數據不符。”
    巳記下名字：“我即刻安排。”
    艾琳看著他：“這不是試探，也不是走形式。我們要建立的是能持續運行的製度。你隻管按規辦事，責任我來承擔。”
    巳行禮後離開。
    午後，陽光斜照進議事廳。艾琳坐在案前處理公文，忽然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她抬頭，看見書記兵快步走進來。
    “巳大人傳回初步報告。”書記兵遞上一份簡報。
    艾琳接過，打開。紙上寫著：
    糧倉出入記錄顯示，近半年三次超額征糧，理由為“備荒”。
    徭役名冊中，農閑期仍有大量勞力被調往城西私宅修繕工程，負責人署名為“午”。
    實地走訪三村，村民初不願多言，後通過匿名箱收到舉報信兩封，內容涉及拖延水利維修、強征勞力等事項。
    巳已調取工程賬目，發現建材采購價格虛高，款項流向不明。
    艾琳看完，將簡報放在一邊。她沒有立刻表態，而是取出另一份資料——午過去三年的履職記錄。上麵顯示，此人資曆深厚，曾多次獲得嘉獎，但近兩年所轄區域投訴量逐年上升，尤其是水利和勞役問題。
    她提筆，在新紙上寫下幾個字：“查證屬實，依規處置。”
    傍晚前，考核官員巳回到王宮，直接進入西側議事廳。他手中拿著完整的核查報告，麵色沉穩。
    “所有數據均已核實。”他說，“午未能履行基本治理職責，且存在濫用職權行為。建議列入整改名單。”
    艾琳接過報告，逐頁查看。最後一頁附有村民手印的聯名信複印件，還有幾張現場照片——幹裂的田地、倒塌的溝渠、堆積未運走的石料。
    她合上文件：“明天召集相關官員，當眾宣讀結果。”
    次日上午，議事廳內聚集了十餘名中層官員。他們站在兩側，神情各異。有人低頭不語，有人頻頻張望。艾琳坐在主位，麵前擺著三份材料：優秀者名單、需訓誡者名單、整改者名單。
    她開口：“今天是首次官員考核結果公布。目的不是懲罰，而是讓所有人清楚，什麽才是真正的政績。”
    她先念出三位表現優異者的名字。每人皆因轄區水利暢通、賦稅合理、糾紛少發而入選。艾琳宣布，三人記功備案，後續升遷優先考慮。
    接著是五位履職不力者。他們或因文書混亂、或因響應遲緩被點名。艾琳責令其參加回爐培訓，三個月內重新評估。
    最後，她念出“午”的名字。
    全場安靜。
    “經查，其轄區表麵稅收達標，實則強征勞力、虛報支出、忽視民生工程。”艾琳說，“現責令限期一個月整改，期間不得新增工程審批。派專員監督執行情況。若再犯，立即停職。”
    她頓了頓，環視眾人：“治國如耕田，不下深犁，難生嘉禾。我們不罰懶惰，便是縱容百姓受苦。”
    說完，她拿起印章，在《季度輪評令》上按下。這份文件將從本季起，每三個月開展一次全麵考核，覆蓋所有地方官員。
    散會後，官員陸續離開。艾琳仍坐在原位，手中拿著最新一批待審的考核卷宗。窗外天色漸暗，燭火被點燃。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安靜而堅定。
    隔壁值房內，考核官員巳正在整理文書。他將午的案件歸入“已處理”匣中，又取出下一個目標的資料。筆尖蘸墨，他在紙上寫下新的巡查計劃。
    宮門外，被考核官員午站在台階下。他手中握著一份通知函，指節發白。守衛上前示意他離宮，他緩緩轉身，腳步沉重。
    議事廳裏，艾琳翻開下一份材料。她剛寫下第一個字，門外又響起腳步聲。
    書記兵走進來，低聲說：“巳大人送來新一批反饋箱內容，其中有一封提到北境某村連續兩季未獲種子配額。”
    艾琳停下筆。
    她抬起頭：“把地圖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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