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一吹，周佳威才發覺後背全是冷汗，腿肚子還在打顫。
    他扶著帳篷簾子站了會兒，骨頭縫裏都透著累。
    可外麵火堆劈啪響，人聲鬧哄哄的，他知道，這臉還得露。
    “莉婭說慶功宴備好了。”
    朵朵趴在他肩上，眼皮直打架，小手卻死死攥著他衣領，“爹爹不去的話……我就在這睡啦，明早讓全族人看咱倆抱一塊兒打呼。”
    “你倒是會拿捏我。”他笑出聲，抬手揉她腦袋，“行，去一趟，露個臉就回。”
    他抱著女兒往廣場走，篝火已經燒得旺了，蠻族戰士圍成大圈，中間架著鐵網，烤肉滋滋冒油，香氣竄得老遠。
    幾張長桌拚在一起，擺滿了壇壇罐罐，有幻星界的果酒，也有從水藍星帶過來的辣條、薯片、汽水——朵朵的空間戒指最近成了宴會補給站。
    主位空著，他剛坐下，蘇婉就端了碗熱湯過來，輕輕放他麵前：“趁熱喝點，別光顧著哄孩子。”
    林薇在另一邊遞來毯子：“你臉色白得跟紙似的，真沒事？”
    夏晴直接一屁股坐到他旁邊，相機掛在脖子上，眼睛亮閃閃：“剛才那斧頭刻字我都拍下來了！回頭剪個vog，標題就叫《扶貧聖賢者在線改刀》！”
    他還沒說話，朵朵先嚷起來：“不準發！這是我家私藏紀錄片！要收門票的！”
    幾人笑作一團。
    塞西莉亞不知什麽時候躥了過來，銀發高紮，龍鱗軟甲閃著光，一屁股坐在周佳威另一側，胳膊肘往桌上一撐：“喂，水藍星來的吃食，是不是有種叫‘火鍋’的東西？聽說隻有真正的勇士才敢碰？”
    “有。”周佳威舀了口湯，“但你確定你能行？”
    “嗬。”她揚眉，“我噴一口龍息能熔了整座山，怕點辣？開什麽玩笑！”
    說著一把搶過朵朵麵前那盤紅油翻滾的爆辣毛肚，“就這個！勇者試煉餐是吧？我今天非把它幹趴下不可！”
    “哎哎哎！”朵朵急了，“那是我留給爹爹的特供版！雙倍魔鬼辣！泡過辣椒精的！”
    “現在它是我的了。”塞西莉亞夾起一大塊，豪氣衝天送進嘴裏。
    三秒。
    她的表情還很鎮定。
    五秒。
    眼角開始抽搐。
    七秒。
    瞳孔驟縮，銀發根根炸起，像被靜電打了三百伏。
    “呼……呼……”她猛地張嘴，一道熾白火焰“轟”地噴向夜空，火柱衝出百米高，驚得樹上一群夜鳥撲棱棱全飛走了。
    “哇！！”夏晴瞬間舉起相機，“龍娘現場噴火表演！加特效都不用！”
    林薇猛拍桌子：“我說啥來著，剛才那道火柱要是被水藍星雷達掃到，軍方得以為外星人登陸！”
    蘇婉捂著嘴笑得肩膀直抖：“這姑娘……比我班上那個啃橡皮的小朋友還倔。”
    塞西莉亞滿臉通紅，眼淚嘩嘩流，舌頭都快吐出來了：“水……水……救命！這哪是吃食，這是刑具！生化武器！必須禁用！”
    她猛地扭頭，一眼看見艾蕾娜正慢條斯理地打開一瓶冰鎮啤酒，瓶身凝著水珠，冒著寒氣。
    “那瓶是我的！”她一個箭步撲過去。
    艾蕾娜眼皮都沒抬，手指輕點，月光屏障“唰”地升起，啤酒騰空而起，懸浮半空。
    “你當我是冰箱？”她淡淡開口，聲音冷得能結霜。
    “我現在就是把你當神！”塞西莉亞伸手去抓，龍尾一甩，兩張桌子直接掀翻，盤子碗摔了一地。
    周佳威歎了口氣，風係魔法輕輕一引，啤酒穩穩落進塞西莉亞手裏。
    她擰開瓶蓋，仰頭狂灌，一口氣喝到底，末了“哈——”地吐出一口白霧，整個人差點冒煙。
    “爽……辣死我了……再來一瓶！”
    “別鬧了。”艾蕾娜終於笑了下，嘴角微揚，“再喝，你的龍息就得噴冰碴了。”
    “你們……你們合夥欺負我！”塞西莉亞抹了把眼淚，嘴上罵著，手卻摸向空盤子，還想再夾一塊。
    “別！”朵朵一把按住她手，“你再吃，我爹爹就得給你施水療了，到時候全族人都知道銀龍王被一碗毛肚治得服服帖帖！”
    “誰服了！”她梗著脖子，“我隻是……想試試人類的極限有多高！”
    “那你已經突破了。”周佳威笑著遞過一杯牛奶，“喝點降降火，下次別逞強。”
    “我才沒逞強！”她接過杯子，咕咚咕咚喝完，又盯著那盤毛肚，“就是……能不能少放點辣？下次給我來個微辣版？”
    “微辣你還吃得下去？”林薇挑眉。
    “當然！”她挺胸，“我可是銀龍王！區區辣椒，豈能——呃……”話沒說完，突然捂嘴，轉身“呼”地又噴出一小股火苗，把旁邊一根旗杆燒黑了半截。
    全場爆笑。
    夏晴一邊拍一邊念叨：“這組照片賣出去，說是外星美食節我都信。”
    蘇婉看著她們鬧，輕聲對周佳威說：“你這群朋友……真是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習慣了就好。”他笑了笑，低頭見朵朵腦袋一點一點，小臉貼著他胳膊，“困了就睡，爹爹抱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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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我要看到最後……”她嘟囔著，手卻慢慢鬆了，身子軟軟靠進他懷裏。
    艾蕾娜看了眼昏睡的小女孩，輕輕揮手，一片月光織成的薄毯飄落，蓋在朵朵身上。
    “你女兒太拚了。”她說。
    “像我。”周佳威低頭親了親朵朵額頭，“扛不住也要撐著。”
    塞西莉亞終於消停了，癱坐在地，臉頰還是紅的，嘴裏叼著根吸管，對著冰桶哈氣：“不行……我得申請把這辣味列入幻星界禁術名錄……太狠了……”
    “那你剛才噴火的時候挺享受啊。”卡莎端著酒杯走過來，咧嘴一笑，“我還以為你要把整片林子點了。”
    “那是本能反應！”她瞪眼，“我又不是故意的！”
    “得了吧。”卡莎拍拍她肩，“你明明邊噴火邊嚼，三口下去才炸的，明顯是舍不得吐。”
    塞西莉亞語塞，耳尖微紅，扭頭不理她。
    周佳威靠著椅背，看著眼前這一幕：火光映著笑臉，女人嘰嘰喳喳說著，孩子在懷裏睡得香甜，遠處蠻族戰士已經開始跳起慶祝舞，鼓點敲得震天響。
    他忽然覺得，累也值了。
    這場仗打下來，敵人送去沙漠曬脫水，自己人零傷亡，還順手把蠻族百年饑荒解決了。現在人家不僅投降，還把戰斧改成“豐收斧”，連未來發展方向都定好了——搞農業建設。
    這不是打仗。
    這是帶著全家下鄉辦農家樂，順手拯救世界。
    正想著，蘇婉悄悄起身，把朵朵輕輕抱起來：“讓她去帳子裏睡吧，這兒太吵。”
    “嗯。”他點頭，伸手摸了摸女兒的小臉。
    林薇湊過來，低聲問：“你呢？要不要也歇會兒？”
    “再坐會兒。”他搖頭，“這時候走，他們以為我嫌鬧。”
    夏晴把相機摘下來，挨著他坐下，腦袋一歪靠在他肩上：“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等下一輪燒烤。”
    他沒動，任她靠著，手臂自然地環住她肩膀。
    火堆劈啪一聲，爆出幾點火星。
    艾蕾娜端起最後一口啤酒，飲盡，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周佳威身上，淡淡道：“你倒是挺會享福。”
    “不是享福。”他笑了笑，“是有人願意讓我靠一靠。”
    塞西莉亞突然從地上蹦起來，指著燒烤架：“誰在烤雞翅？！給我留幾個！不能因為我會噴火就當我吃不了正常食物啊！”
    她衝過去搶食，一頭撞翻了端盤子的學徒，雞翅撒了一地。
    “完了完了！”她蹲在地上撿，“這下真成烤焦翅了！”
    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周佳威靠在椅背上，感受著肩上的重量，聽著耳邊的喧鬧，閉了閉眼。
    這一晚，沒有戰鬥，沒有陰謀，沒有責任壓肩。
    隻有笑聲，煙火，和身邊擠滿的人。
    他睜開眼，正看見塞西莉亞一手抓雞翅，一手舉著空啤酒瓶，衝他喊：“周佳威！下次帶更多辣的來！我要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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