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夜戰洹橋,銳士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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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洹水北岸的魏博軍大營裏,火把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
    樂彥禎銀甲上的麒麟紋被怒火扭曲成猙獰的模樣。
    “一群廢物!”
    他一腳踹翻案幾,酒壺、兵符散落一地。
    “決死都兩千銳士,竟被李燁那小子打得全軍覆沒!傳出去我樂彥禎還有何麵目立足河北?”
    帳下諸將噤若寒蟬,唯有行軍司馬李山甫顫聲道:“節度使息怒,濮州軍勝在僥幸,且南岸地勢狹窄,我軍主力難以展開。不如……”
    “不如什麽?”樂彥禎猛地轉身,猩紅的目光掃過眾將,“難道要我向那叛將搖尾乞憐?”
    他一把抓過地圖,手指重重戳在洹水上遊,“傳令下去,讓訓兒率銀槍效節都連夜轉移,從望津橋渡河!那橋狹窄,正好用我銀槍陣的鋒芒,定要將李燁碎屍萬段!”
    朱瑄坐在側席,端著茶杯的手微微發顫。
    他望著地圖上望津橋三個字,那座石橋始建於貞觀年間,橋麵僅容三騎並行,兩側是丈餘高的河堤,正是設伏的絕佳之地。
    “樂節度,望津橋地勢凶險,若李燁有備……”
    “他有備又如何?”樂彥禎冷笑一聲,拍著胸脯道,“我銀槍效節都乃魏博百年精銳,槍尖飲過十州鮮血,就算李燁有通天本事,也得在橋邊趴下!”
    朱瑄默然無語。
    此時的濮州軍大營,李燁正借著油燈查看斥候繪製的地形圖。
    趙猛用鐵槊指著洹水上遊:“使君,這望津橋是個險地,樂彥禎吃了虧,說不定會從這裏繞後。”
    李燁指尖劃過橋麵的位置,沉吟道:“望津橋狹窄,最適合用長兵器封鎖。霍存!”
    “末將在!”霍存猛地起身,甲葉碰撞聲在寂靜的帳內格外清晰。
    自歸降以來,他總覺得背後有目光審視,此刻攥緊刀柄的手心已沁出冷汗。
    “你率銳士都即刻出發,務必在魏博軍抵達前搶占望津橋。”
    李燁的目光落在他肩上。
    “用長刀陣守住橋麵,王虔裕帶五百弩手配合你,箭矢選穿甲錐。”
    霍存猛地單膝跪地:“末將誓死守住望津橋!若讓魏博軍前進一步,提頭來見!”
    他聲音發顫,既有緊張,更有渴望,這是他證明自己的最好機會。
    夜色如墨,銳士都的士兵們銜枚疾走。
    霍存騎馬走在最前,腰間長刀的鞘口磕著馬鞍,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不時勒馬回望,兩千人的隊伍如黑色洪流般穿過蘆葦蕩,腳步聲被風吹散在夜色裏。
    “將軍,還有三裏就到望津橋了。”
    王虔裕的聲音從側後方傳來,他懷裏揣著羊皮囊,裏麵是為士兵準備的幹糧。
    霍存點頭,突然抬手示意停止前進。
    前方的夜色裏隱約傳來馬蹄聲,他翻身下馬,撥開蘆葦望去,望津橋的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橋頭已有數十名魏博軍前鋒抵達。
    “弓弩手準備!”霍存壓低聲音,長刀緩緩出鞘,“銳士都跟我衝,奪下橋頭!”
    五百弩手同時放箭,魏博軍前鋒應聲倒地。
    霍存一馬當先衝上橋頭,長刀劈斷攔路的繩索,銳士都的士兵如潮水般湧上橋麵,迅速列陣。
    前排士兵半蹲,丈餘長的環首刀斜指橋麵,後排直立,刀身如牆,月光灑在刀刃上,泛著森然的冷光。
    鼓聲從遠處傳來,銀槍效節都的士兵舉著火把湧來。
    樂從訓勒馬立於橋頭,看著橋上嚴陣以待的銳士都,嘴角勾起一抹輕蔑:“不過是些降兵殘將,也敢擋我銀槍效節都?給我衝!”
    數百名銀槍兵呐喊著衝上石橋,槍尖如林般刺向銳士都的陣型。
    霍存長刀一揮,前排士兵同時發力,刀光如浪般卷過橋麵。
    衝在最前的銀槍兵紛紛被劈落馬下,慘叫聲在峽穀裏回蕩,驚起一群夜鳥。
    “豎盾!”
    樂從訓怒吼著舉起長槍,銀槍兵們迅速結成圓陣,槍尖朝外,盾牌護住周身。
    他們推進得極慢,卻步步緊逼,槍尖不時從盾縫中刺出,逼得銳士都連連後退。
    霍存見狀,突然變陣:“左翼突進!”前排的銳士突然向左側傾斜,長刀組成的刀牆出現一道縫隙,後排士兵趁機擲出短斧,銀槍兵的盾陣頓時出現缺口。
    “就是現在!”
    霍存怒吼著衝進缺口,長刀橫掃,三名銀槍兵的槍杆同時被劈斷。
    銳士都的士兵緊隨其後,在盾陣中撕開一道口子,刀光與槍影交織,濺起的鮮血在火把照耀下如紅雨般落下。
    王虔裕的弩手在橋南河堤上放箭,穿甲錐穿透盾牌,銀槍兵不時慘叫著倒下。
    但這支魏博精銳確實悍勇,前排士兵倒下,後排立刻補上,槍陣始終保持著完整,一點點向橋南推進。
    霍存的左臂被槍尖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浸透了戰袍。
    他渾然不覺,長刀舞得更快,刀風卷起地上的血汙,濺得滿臉都是。
    “弟兄們!殺退這幫狗賊,讓使君看看咱們的本事!”
    他嘶吼著,聲音因激動而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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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讓所有人知道,降將也能拚死力戰。
    一名銀槍兵瞅準空隙,槍尖直指霍存咽喉。
    霍存猛地矮身,長刀從下撩起,將對方的槍杆劈成兩半,順勢一刀刺穿其小腹。
    那士兵死死抓住刀身,口中噴出的血濺在霍存臉上,含糊道:“反賊……不得好死……”
    霍存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抽出長刀,反手劈落其首級:“我霍存如今是忠義軍的人,不是反賊!”
    激戰持續了一個時辰,望津橋的橋麵已被屍體鋪滿,厚厚的血泥讓馬蹄打滑。
    銀槍效節都發起了數十次衝鋒,卻始終無法突破長刀陣的封鎖。
    樂從訓看著橋上堆積如山的屍體,氣得哇哇大叫,卻毫無辦法。
    就在此時,北岸突然傳來震天的馬蹄聲。
    樂從訓以為是援軍到了,正要歡呼,卻見火把叢中升起一麵“李”字大旗,是陷陣都的重騎兵!
    “怎麽可能?”
    樂從訓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李燁趁著橋麵激戰,已親率陷陣都從下遊淺灘夜渡洹水,此刻正從背後殺來。
    陷陣都的重騎兵如黑色洪流般衝進銀槍效節都的後陣,鐵槊翻飛間,銀槍兵成片倒下。
    趙猛一馬當先,鐵槊直指樂從訓:“狗賊!拿命來!”
    樂從訓嚇得魂飛魄散,調轉馬頭就逃。
    銀槍兵見主將逃竄,頓時潰散,有的跳進洹水試圖逃生,有的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霍存見狀,下令打開陣門,銳士都與陷陣都前後夾擊,將殘餘的銀槍兵圍在橋上。
    “降者不殺!”
    李燁的吼聲在夜空中回蕩。
    銀槍兵們紛紛扔下長槍,跪地求饒。
    霍存拄著長刀站在橋頭,渾身浴血,左臂的傷口還在流血。
    他望著北岸倉皇逃竄的魏博軍,突然咧嘴一笑。
    李燁策馬來到橋頭,看著橋麵的慘狀,又看向渾身是傷的霍存,突然翻身下馬,親手為他包紮傷口:“霍將軍辛苦了,此戰之功,我記在心裏。”
    霍存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淚光,單膝跪地:“末將不敢居功,全賴使君調度有方!”
    天快亮時,濮州軍開始渡河。
    陷陣都的重騎兵踏著望津橋,馬蹄踏過血泥發出沉悶的聲響;銳士都的士兵扛著長刀,臉上還帶著激戰的疲憊;王虔裕的弩手則沿著河堤警戒,防止殘敵偷襲。
    李燁勒馬立於北岸,望著漸漸亮起的天色。
    渡過洹水隻是開始,魏州城下的風雲,才剛剛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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