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戰後殘陽,孫儒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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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氏城外的晨霧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聯軍士兵用斷裂的槍矛撥開層層疊疊的屍骸,腐臭的氣息混雜著未幹的血腥味。
    泰寧軍的青甲散落得到處都是,有的甲片被劈成兩半,有的沾滿暗紅的血漬。
    朱瑾拄著一柄卷刃的長劍,站在自家士兵的屍堆前,看著親衛將最後一具尚能辨認的屍體抬上擔架。
    “一萬五……現在隻剩一萬零三百。”親衛低聲報出數字,聲音帶著顫抖。
    “將軍,咱們還能再戰。”親衛試圖安慰。
    他望著遠處忠義軍的玄甲陣列,那些士兵正有條不紊地掩埋屍體、救治傷員,陣型嚴整忙而不亂。
    朱瑾一拳砸在身旁的樹幹上,青袍下的傷口迸裂出血,染紅了掌心:“恥辱!通許被張先追著打,尉氏又損了近五千弟兄,我朱瑾還有何麵目回兗州見父老?”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卻死死咬著牙不讓眼淚落下,泰寧軍的大旗還立著,他這個主將就不能倒下。
    感化軍的營地同樣一片死寂。
    時浦看著士兵們將傷員抬進臨時搭建的帳篷,每抬進一個,就從懷裏摸出一根算籌扔在地上。
    那些算籌是他特意找人刻的,每根代表一百名徐州子弟。
    當最後一根算籌落下時,地上總共隻有三十九根,一萬子弟兵,回來的不足四千。
    “招討使大人,該進帳歇歇了。”親衛遞上水壺。
    時浦老淚縱橫:“徐州老家的娘們都在盼著男人回家……我帶出去一萬,回來四千,怎麽跟她們說?”
    天平軍的損失稍輕,卻也折損了三千精銳。
    朱瑄清了清嗓子,對不遠處的朱瑾高聲道:“賢弟,勝敗乃兵家常事!咱們還有弟兄在,等養好了傷,總能把場子找回來!”
    他的聲音洪亮,卻掩不住眉宇間的疲憊,昨日為了掩護聯軍側翼,他最精銳的斬棘都幾乎拚光了,都指揮使朱勤的屍體至今沒找全,隻尋到半塊染血的紅袍。
    宣武軍的營地彌漫著壓抑的氣氛。
    朱溫站在帳內,聽著朱珍匯報傷亡。
    “主公,我軍折損四千餘,李唐賓的先鋒營隻剩三百人。”
    朱珍低著頭,不敢看朱溫的眼睛,宣武軍還從未經曆過如此慘烈的廝殺。
    朱溫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李燁的忠義軍呢?他們損失多少?”
    “忠義軍損失兩千餘人,霍存的銳士都作為預備隊還保持著完整建製,趙猛的陷陣都損失不大。”
    朱珍的聲音低了幾分,帶著難以言說的滋味,同樣是大戰,差距卻如此明顯。
    朱溫走到輿圖前,指尖重重戳在尉氏的位置,指節發白:“傳令下去,宣武軍進駐尉氏縣城,修補城牆,清理街道。”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告訴弟兄們,城中的糧草、財貨,優先補充咱們的人。誰要是敢私藏,別怪我朱溫翻臉不認人!”
    他要借著占領縣城的機會,盡快恢複實力,絕不能讓李燁的忠義軍壓過宣武軍一頭。
    與其他各軍的混亂不同,忠義軍的營地秩序井然。
    李燁正在檢查傷兵,一名斷了腿的士兵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額頭上布滿冷汗。
    李燁蹲下身,親自為士兵包紮傷口,動作輕柔:“忍著點,這夾板是用桑木做的,輕便又結實。等回了濮州,我讓人給你換副好的,保證不耽誤你將來種地。”
    士兵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哽咽道:“主公,俺還能打仗……”
    “當然能。”李燁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傷好了,跟我去打陳州,把蔡州賊的糧倉搶過來,讓弟兄們都吃飽飯。”
    趙猛、葛從周、張歸霸等將領站在一旁,臉上雖有疲憊,眼神卻依舊銳利。
    “主公,諸軍都需要休整,短期內怕是無法再戰。”葛從周低聲道,將名冊遞過來,“咱們的傷兵需要盡快後送,弓箭和甲胄也得補充。”
    李燁接過名冊,上麵密密麻麻記著傷亡士兵的姓名和籍貫。
    他翻過最後一頁,抬頭道:“傳令下去,全軍休整三日,傷兵全部送回濮州醫治。同時派影鼠的人滲透蔡州,打探秦宗權的動向。”
    秦宗權絕不會善罷甘休,這場勝利隻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平靜。
    ......
    蔡州城內,秦宗權的帥府彌漫著血腥味。
    盧瑭跪在地上,甲胄被打得粉碎,露出背上深可見骨的鞭痕。
    秦宗權背對著他,正用手指摩挲著牆上地圖,上麵用朱砂標注著各州縣的位置。
    聽到盧瑭的動靜,他緩緩轉過身,雙眼因暴怒而赤紅,像兩團燃燒的鬼火:“廢物!五萬大軍,你告訴我隻剩百餘人?”
    他突然一腳踩在盧瑭的臉上,皮靴碾過他的鼻梁,發出“哢嚓”的脆響,“尉氏丟了,我的糧草線斷了,你讓我拿什麽喂飽弟兄們?”
    盧瑭的牙齒被踩碎,含糊不清地求饒:“主公饒命……末將願戴罪立功,去奪陳州的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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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功?”秦宗權冷笑一聲,拔出腰間的彎刀,刀身在燭光下泛著冷光,“你的人頭,就是最好的功勞!”
    他猛地揮刀,盧瑭的頭顱滾落在地,眼睛還圓睜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死了。
    滾燙的血噴濺在秦宗權的長袍下擺,他卻毫不在意,用盧瑭的頭發擦了擦刀上的血汙。
    帳內的諸將嚇得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喘。
    有個裨將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秦宗權立刻看過去,眼神像毒蛇:“你在怕什麽?”
    裨將“噗通”跪下,磕頭如搗蒜:“末將……末將是覺得盧瑭死有餘辜!”
    秦宗權這才收回目光,看向帳下的悍將申叢。
    申叢身材魁梧,眼神銳利如鷹。
    “申將軍,你說該怎麽辦?”秦宗權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申叢上前一步,抱拳朗聲道:“主公,尉氏之敗,是盧瑭無能,非我軍之過!如今聯軍新勝,必然驕縱,我軍應集中兵力,奇襲陳州!陳州乃中原重鎮,糧草充足,拿下陳州,既能斷聯軍左臂,又能解決我軍糧荒!”
    秦宗權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好!你立刻傳我將令,讓孫儒從泗州撤軍,與張誌的部隊會合,共計五萬大軍,務必在十日之內拿下陳州!”
    他頓了頓,又指向另一名將領王皋,“你隨我去許州,鹿宴弘那廝敢私藏糧草不聽號令,我親自去摘他的狗頭,讓他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王皋嚇得臉色慘白,卻隻能硬著頭皮應道:“末將遵令!”
    他心裏清楚,跟著秦宗權去許州,多半是要去屠城的,這位主公向來用鮮血立威。
    泗州城頭,孫儒踏著斷矛登上城樓。
    五萬大軍在城外列陣,玄甲映著淮水的波光,甲葉碰撞聲如雷貫耳。
    城破後的第三日,府庫中的金銀被搬空,糧倉儲量足夠全軍三月之用,連士兵的靴底都沾著搶來的綢緞,淮南的富庶,遠超蔡州軍的想象。
    “將軍,廬州外圍已破,先鋒杜棱請示是否攻城!”親衛單膝跪地,呈上戰報。
    帳內的燭火映著孫儒棱角分明的臉,“秦宗權的信使來了?”
    帳外立刻押進一名渾身是傷的信使,他掙紮著遞上密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主公……命將軍即刻撤軍,與張誌合兵,馳援陳州……”
    “馳援?”孫儒冷笑一聲。
    “將軍,秦宗權在中原被聯軍纏住,正是咱們擴張的好時機!”
    大將劉建峰率先開口,“泗州已得,廬州指日可下,淮南十四州唾手可得!何必回去做他的馬前卒?”
    決勝都指揮使馬殷在一旁附和:“劉將軍說得是。中原藩鎮混戰,秦宗權自顧不暇,咱們據淮南富庶之地,招兵買馬,不出三年就能自成霸業,到時候誰還敢指手畫腳?”
    龍驤都指揮使雷壯圖皺起眉頭:“可主公畢竟是咱們的舊主……”
    “舊主?”劉建峰打斷他,“當初咱們跟著主公打黃巢,九死一生,他給了咱們什麽?如今淮南遍地金銀,難道要拱手讓人?”
    孫儒沉默著擦拭腰間的橫刀,刀刃映出他眼中的掙紮。
    他想起十年前在蔡州,秦宗權光著膀子給他包紮傷口,兩人分食一塊發黴的餅;可眼前的淮南,城郭連綿,稻田萬頃,比十個蔡州加起來還富。
    “將軍,”劉建峰往前一步,聲音壓得極低,“秦宗權殘暴嗜殺,失盡人心,早晚必敗。咱們不如趁此機會獨立,打出淮南節度使的旗號,傳檄各州,響應者必眾!”
    帳內鴉雀無聲,燭火的劈啪聲格外清晰。
    孫儒的手指在刀柄上摩挲片刻,將刀歸鞘,發出“嗆”的一聲脆響:“我孫儒不是忘恩負義之輩。秦大哥待我不薄,如今他有難,我不能坐視不理。”
    “將軍!”劉建峰急得滿臉通紅。
    “不必多言。”孫儒的聲音斬釘截鐵,“傳我將令,杜棱率先鋒營即刻從廬州撤軍,馬殷負責押運糧草,劉建峰殿後,三日之內,全軍開拔,馳援陳州!”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等咱們擊破聯軍,再回頭取淮南不遲!”
    諸將雖心有不甘,卻不敢違令,抱拳領命而去。
    帳內隻剩孫儒一人時,他望著淮南的地圖,突然一拳砸在“廬州”二字上,那座城已被杜棱的先鋒營撕開一道口子,破城隻在旦夕之間。
    三日後,廬州城下的蔡州軍突然拔營而起。
    正在城頭督戰的楊行密看著遠處綿延的煙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甲胄被箭射穿七處,左臂的傷口用布帶草草纏著,身後的士兵隻剩不到兩千,連守城的滾木都快用完了。
    “將軍,蔡州軍……真的撤了?”親衛揉著眼睛,以為是幻覺。
    楊行密沒有回答,隻是扶著垛口,望著蔡州軍消失的方向。
    他不知道孫儒為何突然撤軍,但這突如其來的喘息,無疑給了他一條活路。
    城頭上的士兵爆發出震天的歡呼,有人甚至哭了出來,他們守住了這座城。
    楊行密突然轉身,對親衛道:“快,清點傷亡,修補城牆,再派斥候打探孫儒的動向。”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而此時的蔡州軍大營,孫儒正勒馬立於淮河岸邊。
    五萬大軍如黑色長龍,正沿著官道向陳州進發。
    他回頭望了一眼淮南的方向,橫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光,等他擊破聯軍,淮南終究是他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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