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影帝的自我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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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議事廳內,燭火搖曳,將牆壁上巨大的堪輿圖映照得忽明忽暗。
    朱瑄與朱瑾的使者站在廳下,神色倉皇。
    他們的目光緊緊鎖在主座上的李燁身上,那是他們此刻唯一的希望。
    李燁緩緩起身。
    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在廳中踱步,錦靴踩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空氣壓抑得仿佛凝固。
    突然,他猛地轉身,一拳砸在身旁的案幾上。
    “砰!”
    一聲巨響,案上的茶碗被震得跳起,滾燙的茶水濺出。
    “欺人太甚!”
    李燁的聲音如同冬雷,在寂靜的廳堂中炸響,充滿了滔天的怒火。
    “朱溫!名為國相,實為國賊!”
    他雙目赤紅,指著西麵汴州的方向,厲聲喝道:“我等浴血奮戰,方驅逐國賊秦宗權,收複中原失地。他朱三倒好,以逸待勞,坐觀成敗,如今竟敢以朝廷之名,行強盜之事,欲將我等袍澤用性命換來的土地,盡數吞入腹中!”
    “他將我等視為何物?將天下公理視為何物?”
    李燁的表演義憤填膺,入木三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膛裏噴出的烈火。
    兩位使者見狀,眼中頓時放出光來,心中懸著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泰寧軍的使者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李節帥息怒,正因朱溫如此倒行逆施,我家主公才特遣小人前來,願與節帥共結盟約,同討不臣!”
    天平軍的使者也附和道:“然也,朱溫勢大,我等勢單力孤,唯有三鎮合一,方能與其抗衡。不知節帥預備何時出兵?出兵幾何?我等也好回去複命,與主公一同整軍備戰。”
    話語恭敬,卻暗藏試探。
    他們想讓李燁當這個出頭鳥,探探李燁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
    李燁臉上的怒火,仿佛被一陣冷風吹過,瞬間化為了深沉的疲憊與無奈。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聲音也變得沙啞。
    “二位有所不知。”
    他指了指階下肅立的眾將,緩緩說道:“我忠義軍連戰孫儒、秦宗權,鏖戰經年,將士疲敝,傷損甚巨。”
    “如今新克蔡州,看似風光,實則府庫空虛,繳獲的軍械亟待修補,糧草更是難以為繼。我這四萬大軍,每日人吃馬嚼,皆是如山之耗啊。”
    這番話,半真半假,聽得兩位使者臉上的喜色漸漸凝固。
    他們最怕的,就是李燁有心無力,找借口推脫。
    就在二人心中惴惴之時,李燁話鋒一轉,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不容置疑的決然。
    “但!”
    他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盟友有難,豈能坐視。我李燁就算砸鍋賣鐵,也絕不讓朱瑄、朱瑾兩位將軍獨自麵對朱溫的兵鋒!”
    他大手一揮,對著堂外喝道:“來人,開府庫!”
    “傳我將令!”
    李燁的聲音在廳內回蕩:“將新繳獲的蔡州軍甲三千副,強弓五千張,並軍糧五千石,即刻打包裝車,贈予天平、泰寧二軍,以壯軍威!”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連趙猛、霍存等人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那兩位使者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厚禮”砸得頭暈目眩,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三千副鎧甲!
    五千張強弓!
    這在亂世之中,是足以武裝起一支精銳之師的戰略物資!
    更別提那五千石救命的糧食。
    這簡直不是結盟,這是雪中送炭,是再造之恩。
    “李節帥……這……這如何使得!”
    泰寧軍使者聲音都在顫抖。
    “我等……愧不敢當!”
    天平軍使者更是直接跪了下去。
    李燁上前,親自將他扶起,誠懇地說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我三家,便是唇齒相依。助二位將軍,便是助我李燁自己。些許軍資,何足掛齒?”
    他的目光掃過兩位使者,眼神真摯得不含一絲雜質。
    “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公,我李燁的刀,已經備好了。隻要他們敢於向朱溫亮劍,我忠義軍,便是他們最堅實的後盾!”
    兩位使者再無懷疑,對李燁的敬仰與感激如滔滔江水。
    他們深信,李燁就是那個為了大義不惜傾家蕩產的真英雄。
    二人連連叩首,感激涕零地保證,定會說服主公,與朱溫對抗到底。
    送走了兩位感恩戴德的使者,議事廳內恢複了安靜。
    高鬱看著李燁,眼中滿是困惑,他上前一步,低聲問道:“主公,我軍糧草本就緊張,為何還要將如此重要的軍資贈予他們?朱瑄、朱瑾二人,未必值得如此信賴。”
    李燁臉上的“真誠”與“大義”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深不可測的冷笑。
    他端起一杯冷茶,輕輕吹了吹,淡然道:“高先生,你以為我送出去的,是什麽寶貝嗎?”
    “那些鎧甲,多是秦宗權麾下搜刮來的舊貨,修補起來費時費力。那些弓,也早已過了堪用之期。至於糧食,送出去五千石,既能讓他們感恩戴德,又能讓他們有膽氣去頂住朱溫的第一波攻勢,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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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茶水一飲而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們的好東西,自然要留著給自己人用。”
    “用一些破銅爛鐵,買來兩個替死鬼頂在前麵,為我們爭取休養生息的時間。這筆買賣,劃算得很。”
    高鬱恍然大悟,再看向李燁時,眼神中已滿是敬畏。
    翌日。
    宣武軍的使者,朱溫麾下大將朱珍,被再次請入大殿。
    他神色倨傲,準備聆聽李燁最終的屈服。
    然而,李燁卻一臉和煦,仿佛昨日的衝突從未發生。
    “朱將軍,我思慮再三。”李燁開口,語氣平和,“刀兵乃不祥之器,戰端一開,生靈塗炭。朱相國為朝廷重臣,我亦是食君之祿,豈能因些許疆土之爭,便讓中原再燃戰火?”
    朱珍眉頭一挑,冷笑道:“這麽說,李節帥是打算遵從相國鈞令了?”
    “相國鈞令,不敢不從。”李燁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隻是,陳州乃天平、泰寧、忠義三軍合力光複,此事不可由我一人而決。”
    “為示公允,也為中原和平計,我提議,十日之後,在陳州與汴州邊界的洧川,召開四鎮會議。”
    “屆時,由我、朱相國、朱瑄節帥、朱瑾節帥,四方齊聚,當麵協商,共定地盤劃分,如何?”
    朱珍將此提議帶回汴州。
    朱溫聽後,當著眾將的麵,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
    “會議?真是笑話!”
    他的身軀在帥位上抖動著,“我這結拜兄弟,到底是怕了,這是在拖延時間,想苟延殘喘罷了。”
    他眼中滿是不屑。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弱者最後的掙紮。
    “也罷。”朱溫揮了揮手,“我便給他十天時間,也讓天下人看看,是他李燁主動求和,而不是我朱溫逼迫太甚。”
    “我倒要看看,十天之後,在談判桌上,他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朱溫自以為看穿了李燁的緩兵之計,欣然應允,開始在汴州調兵遣將,準備在會議之後,以雷霆之勢接收地盤。
    整個中原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十日後那場決定格局的洧川之會上。
    所有人都以為,李燁在明麵上搞著外交斡旋,在暗地裏舔舐著傷口。
    然而,就在朱溫答應會議的當天深夜。
    蔡州節度使府,書房內,燈火被壓到最暗。
    李燁秘密召見了霍存與葛從周。
    一張更詳細的軍用地圖,在桌案上緩緩鋪開。
    上麵用朱砂筆,圈出了幾個不起眼的地名。
    “朱溫的目光,在陳州,在亳州,在他自以為是的談判桌上。”
    李燁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最後重重地點在了陳州東部,與朱瑄、朱瑾勢力犬牙交錯的地帶。
    項城、商水、沈丘……以及連接潁水和淮河的數個關鍵渡口。
    這些地方,名義上屬於陳州,但因戰亂,早已成了三不管地帶,防備極為薄弱,隻有項城駐有宣武軍。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李燁抬起頭,看向麵前的兩員心腹大將,眼中燃燒著狼一般的幽光。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森然與決絕。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西麵,都在那場可笑的會議上。”
    “趙猛、葛從周聽令!”
    “命你二人,親率銳士都、泰山都及一萬新編降軍,星夜兼程,輕裝疾行,繞開所有耳目。”
    “十日之內,我要你們,把這些地方,全都給我插上忠義軍的旗幟!”
    命令下達,霍存與葛從周瞳孔驟然一縮。
    他們瞬間明白了主公的真正意圖。
    那場萬眾矚目的“和平會議”,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為了掩護真正軍事行動而放出的巨大煙幕!
    一場以外交為幌子的閃電奇襲,即將在所有人的視野之外,悍然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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