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朕的忠臣朱愛卿,把刀架朕脖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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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大明宮。
紫宸殿內,熏香繚繞,暖意融融,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股緊繃到快要斷裂的焦躁。
年輕的天子唐昭宗坐立不安,時不時地站起身,在鋪著波斯地毯的殿中來回踱步。他身側,宰相張濬也是頻頻望向殿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張愛卿,算算時日,河中那邊該有捷報傳來了吧?”唐昭宗停下腳步,語氣裏帶著一絲強作的鎮定。
張濬躬身道:“陛下,孫揆大人率五萬禁軍,兵鋒正盛。李克用那逆賊剛剛北伐歸來,師老兵疲,又失了大義,焉能是我天兵之敵?想必此刻,孫大人的捷報已在路上了。”
唐昭宗聽了,臉上終於擠出一絲笑意。他走到巨大的輿圖前,手指點在太原的位置,眼中滿是憧憬:“等拿下了李克用,河東十三州盡歸朝廷。屆時,朕要以太原為基,重整河山,讓天下藩鎮都看看,誰才是這天下的主宰!”
他仿佛已經看到李克用被押解至長安,跪在自己腳下的場景,一時間意氣風發。
就在君臣二人暢想未來,規劃著如何處置戰敗的河東軍時,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打碎了殿內的寧靜。
“報——!!”
一聲嘶啞的呼喊,帶著血腥與絕望的氣息衝入殿中。
一名神策軍的傳令兵,甲胄破碎,渾身浴血,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因為脫力而劇烈地喘息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唐昭宗的心猛地一沉,那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捷報呢?孫揆的捷報在何處?”
張濬厲聲喝問,他不願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傳令兵抬起一張滿是血汙和淚痕的臉,嘴唇哆嗦著,終於擠出了幾個字:“敗了……全敗了……”
“什麽?”唐昭宗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
“陷馬穀……埋伏……沙陀鐵騎……五萬大軍,全軍覆沒!孫揆大人……孫大人他……陣亡了!”
每一個字,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唐昭告和張濬的心口。
“全軍覆沒?”
唐昭宗眼前一黑,踉蹌著向後退去,若不是身後的內侍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險些一頭栽倒。
他癱坐在龍椅上,頭上的冠冕歪向一旁,眼神空洞,口中無意識地呢喃著:“不可能……這不可能……朕的五萬大軍……”
那是大唐最後的精銳,是天子最後的體麵,是他重振皇威的全部希望!
就這麽沒了?
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朝堂。
太極殿上,百官齊聚,卻死一般的寂靜。那傳令兵帶來的毀滅性消息,如同一場無形的瘟疫,讓每個人的臉上都罩上了一層灰敗之色。
所有人的目光,或憤怒,或鄙夷,或憐憫,都聚焦在一個人身上—宰相張濬。
張濬麵如死灰,身體篩糠般抖動著,當初力主出兵時的意氣風發,此刻變成了插在自己背上的一把把尖刀。
“噗通!”
老臣杜讓能排眾而出,長跪於地,渾濁的老淚順著臉上的皺紋滾滾而下。
他沒有去看張濬,而是對著龍椅上失魂落魄的年輕天子,痛心疾首地叩首:“陛下啊!悔不聽老臣之言,更不聽濮州李燁之忠告啊!朱溫借刀殺人,其心昭然若揭!如今……如今我大唐最後的元氣,就此斷送了!斷送了啊!”
“李燁……”
唐昭宗聽到這個名字,身體劇烈地一顫。
那份被他斥為“藩鎮私心”的諫言,此刻仿佛化作無數根鋼針,紮進他的腦海。
然而,命運似乎嫌這位年輕天子的痛苦還不夠深。
就在朝堂亂作一團,君臣束手無策之際,又一名傳令官策馬衝入皇城,背上插著“八百裏加急”的紅翎。
這一次,不是從河中來的敗兵,而是朱溫的信使。
“啟稟陛下!宣武軍八百裏加急軍報!”
一名內侍顫抖著接過軍報,呈到禦前。
唐昭宗費力地抬起眼皮,展開那份軍報。
他還沒來得及從前一個噩耗中緩過神來,新的打擊便接踵而至。
宣武軍節度使朱溫,以“河東逆賊大勝,恐其趁虛而入,威脅京畿”為名,已派遣大將丁會、牛存節,率精兵三萬,“保護性”進駐陝州!
陝州!
唐昭宗的目光猛地轉向輿圖,那顆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陝州,古稱陝郡,東接洛陽,西扼潼關,是整個關中平原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
與軍報一同送達的,還有朱溫那封言辭懇切到令人作嘔的奏折。
奏折上,朱溫痛斥李克用“狼子野心,罪不容誅”,對自己未能參與討逆而“痛心疾首”。接著,他話鋒一轉,聲稱自己聽聞禁軍戰敗,唯恐沙陀兵馬威脅聖駕,故“萬死不敢遲疑”,星夜發兵進駐陝州,為陛下構築一道堅固的防線。
最後,他“懇請”陛下追認宣武軍對陝州的管轄權,以便他更好地“拱衛京師,為陛下分憂”。
“噗——”
唐昭宗一口氣沒上來,隻覺得喉頭一甜,竟噴出一口血來,濺紅了眼前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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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溫……朱全忠!”
他一把將奏折狠狠摜在地上,指著輿圖上陝州的位置,手指因為憤怒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圖窮匕見!
這哪裏是“拱衛京師”,這分明是把一把尖刀,死死地抵在了長安的脖子上!
洛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陝州再入其手,整個關中通往東方的門戶,都被他牢牢鎖死。從此以後,長安的朝廷,不就成了他朱溫籠中的一隻鳥,池中的一條魚?
“朕的忠臣……朕的朱愛卿,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了!”
唐昭宗的聲音淒厲,充滿了被背叛的瘋狂與絕望。
他環視殿下百官,嘶聲問道:“誰?誰能為朕分憂?誰能把朱溫給朕趕出去!”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
趕出去?
拿什麽趕?
京畿最後的兵馬已經在陷馬穀化作了累累白骨。
如今的長安,就是一座不設防的空城!
看著底下那一張張或驚恐、或躲閃的臉,唐昭宗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終於明白,自己這個天子,已經無人可用,無兵可調。
那一夜,寒風呼嘯,吹得宮殿的簷角嗚嗚作響。
唐昭宗遣散了所有內侍宮女,獨自一人枯坐在冰冷的紫宸殿中。
他讓人找來了李燁當初那份勸諫的奏表,就著搖曳的燭火,一遍又一遍地看著。
“……朱溫請討河東,非為忠義,實乃借陛下之天兵,剪除其宿敵。若朝廷出兵,無論勝敗,皆中其計。勝,則朝廷與河東兩敗俱傷;敗,則朝廷元氣盡喪。屆時,朱溫必趁虛而入,西進扼關中咽喉,則陛下危矣……”
字字珠璣,句句如刀。
當初被他視作廢紙的諫言,如今卻精準地預言了發生的一切。
悔恨,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五髒六腑。孤獨,前所未有的孤獨與恐懼,將他徹底淹沒。他才是天下之主,可他現在能信任誰?能依靠誰?
朝堂上那些慷慨激昂的忠臣,轉眼就成了讓他國破兵亡的罪人。而他視為心腹大將的朱溫,卻成了第一個將屠刀對準自己的惡狼。
“李燁……李燁……”
唐昭宗口中反複念著這個名字。
他忽然意識到,放眼天下,如今唯一有實力與朱溫抗衡,且在道義上對自己還存有一絲忠義的,似乎……隻剩下這個當初被他無視和猜忌的濮州節度使了。
向一個自己剛剛才狠狠駁斥過的藩鎮低頭求救?
這個念頭一升起,巨大的屈辱感便湧上心頭。他是一國之君,是天子!怎能如此低聲下氣!
可是,窗外那片代表著朱溫大軍方向的深沉夜色,仿佛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喘不過氣來。
屈辱,總比當一個真正的亡國傀儡要好。
良久,良久。
唐昭宗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用嘶啞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對殿外的陰影處命令道:
“來人。”
一名老宦官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跪伏在地。
“傳朕旨意。第一,立刻下詔,恢複李克用所有官職爵位,著其戴罪立功。第二,下令遣散諸道討伐軍隊,此事就此作罷。”
老宦官身體一震,卻不敢多問,隻是叩首。
唐昭宗閉上眼睛,仿佛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第三,派最可靠的人,秘密前往濮州……去見李燁。告訴他,朕……知錯了。”
“請他念在李唐江山、念在天下蒼生的份上,立即出兵,南下威脅朱溫的大本營汴州,為朝廷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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