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一場豪賭:忠義軍的“陽謀”與“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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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節度使府的密室之內,燭火跳動。
    白天議事廳裏的喧囂已經散去,但那股躁動的情緒卻依舊在空氣中盤旋。
    “主公今日算是吊足了趙將軍他們的胃口。”羅隱為李燁續上一杯熱茶,輕聲笑道,“隻說要打,卻不說如何打,怕是他們今晚都要睡不著了。”
    “讓他們多想想也好。”李燁接過茶杯,暖意順著指尖傳入心底,“熱血是好東西,但若是被大義和功名衝昏了頭,這股熱血就會變成催命的毒藥。朱溫擺下的,就是一席色香味俱全的鴻門宴,就等著我們端著‘忠義’的酒杯一飲而盡。”
    他將目光重新投向輿圖上的那條水路。
    “先生以為,此計如何?”
    羅隱的眼中閃爍著智珠在握的光芒,他微微躬身,道:“主公此策,妙就妙在‘陽謀’與‘陰謀’並行,虛實相間,一石數鳥,乃是萬全之策。”
    他伸出兩根手指,開始為李燁剖析整個計劃的精妙之處。
    “其一,為‘陽謀’。主公明日便可傳令,公開接下天子密詔,並大張旗鼓地在濮州、宋州一線集結兵馬,征調糧草,擺出強攻汴州的姿態。此事必然瞞不過朱溫的耳目。”
    “朱溫聽聞此事,會如何反應?”羅隱自問自答,“他隻會冷笑,認為主公您還是年輕,被天子一紙血書就衝昏了頭。但他絕不敢掉以輕心。汴州是他的老巢,不容有失。他必定會從西線抽調部分兵力,或命令留守汴州的部隊加強戒備,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們的正麵。如此一來,我們的‘陽謀’便成了,成功地將朱溫這頭惡狼的視線,死死地釘在了濮州方向。”
    李燁點了點頭,這正是他的第一層意圖。這個“陽謀”有三重好處:對上,可以回複天子,表示自己已在“積極備戰”,給了長安一個交代;對下,可以滿足趙猛等將領的出戰欲望,讓他們有事可做,不至於因按兵不動而心生怨懟;對敵,則能成功製造假象,為真正的殺招創造條件。
    “其二,便是‘陰謀’。”羅隱的語調壓低了幾分,眼中寒光一閃,“當朱溫以為我們準備和他進行一場堂堂正正的決戰時,我們真正的利刃,早已悄無聲息地插向他的軟腹。”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了通濟渠上遊的一處名為“板橋”的渡口。
    “通濟渠,乃前隋煬帝所開,南接江淮,北通黃河,是維係整個中原戰場的經濟大動脈。朱溫麾下數十萬大軍,每日所需糧草、軍械、物資,泰半要經此渠由東南運至汴州,再分發各處。尤其是他西進陝州的部隊,後勤補給線拉得極長,對通濟渠的依賴更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羅隱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冰冷的興奮:“這就像一條巨蟒,汴州是它的頭,江淮是它的尾,通濟渠就是它那脆弱的七寸!朱溫自以為後方穩固,在此處的防禦必然鬆懈。我們隻需派出一支精銳輕騎,繞道渡過黃河,避開堅城,如一把燒紅的匕首,直插此處。焚其糧船,毀其倉庫,斷其漕運!不出半月,他那駐紮在陝州的三萬大軍,就得人吃人!”
    說到這裏,羅隱忍不住笑了起來,帶著幾分文人特有的狡黠和狠辣:“一支數千人的奇兵,能起到的作用,遠勝十萬大軍正麵強攻。屆時,朱溫西進之軍,糧道被斷,軍心浮動,不戰自亂。他若回兵救援,則陝州之圍自解,正中天子下懷;他若不救,則三萬精銳斷送在外。無論他如何選擇,都是輸家。而我們,則可以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手忙腳亂,再決定下一步棋該如何走。”
    李燁聽罷,撫掌大笑:“先生真乃吾之子房!此計深得‘避實擊虛’之精髓。正麵戰場上,朱溫的宣武軍百戰精銳,不好啃。但在後勤之上,他那龐大的身軀,反倒成了最大的弱點。”
    “隻是……”李燁沉吟道,“此去路途遙遠,地形複雜,又要深入敵境,對領兵將領的要求極高。既要有萬夫不當之勇,又需有狡兔三窟之謀,更要有驚人的耐性和紀律性。不知先生以為,何人可當此任?”
    羅隱胸有成竹地笑道:“主公麾下,猛將如雲。但若論及騎兵奔襲,長途穿插,有兩個人選,可謂天作之合。”
    “賀德倫與劉知俊。”李燁幾乎是與羅隱同時說出了這兩個名字。
    羅隱撫須點頭:“正是。賀德倫將軍,沉穩多謀,熟悉地理,善於隱蔽行軍,由他總領全局,可保萬無一失。而劉知俊將軍,勇冠三落,衝鋒陷陣無人能及,且新降不久,急於立功,必會奮不顧身。此二人一正一奇,一謀一勇,相得益彰。再給他們配備我軍最精銳的踏白軍,配上最好的戰馬,一人三騎,攜帶足夠幹糧,晝伏夜出……此行,必叫朱溫肝膽俱裂!”
    “好!”李燁當即拍板,“就這麽定了!”
    次日一早,李燁再次召集眾將。
    這一次,他沒有再賣關子,而是將羅隱完善後的“陽謀”與“陰謀”全盤托出。
    當聽到計劃的全貌時,昨日還激動不已的趙猛,此刻卻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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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張了張嘴,原本想說“為何不讓我去”的豪言壯語,在看到輿圖上那條深入敵後數百裏的死亡行軍路線後,又咽了回去。
    他不得不承認,這種需要極度耐心和精細操作的活兒,賀德倫確實比自己更合適。
    而劉知俊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勁,用在尖刀突擊上,也確實是人盡其才。
    李燁看著趙猛臉上那副既失望又有些不甘的複雜表情,走過去,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趙猛,你別以為你的任務輕鬆。”李燁的語氣嚴肅起來,“‘陽謀’是‘陰謀’的根基。你率領的主力部隊,動靜越大越好,聲勢越足越好。你要讓朱溫的探子相信,我李燁真的要不計代價地攻打汴州了。你麾下的五萬大軍,就是懸在朱溫頭頂的利劍,你演得越真,賀德倫他們就越安全,成功的希望就越大。這個擔子,比奇襲更重,明白嗎?”
    趙猛聽完,胸中那點不快頓時煙消雲散。他挺起胸膛,大聲應道:“主公放心!末將定叫那朱溫老賊,天天晚上睡覺都夢到咱們的大軍兵臨城下!”
    一句粗豪的保證,引得滿堂大笑,氣氛頓時輕鬆起來。
    隨後,李燁的目光轉向賀德倫和劉知俊。
    “賀德倫,劉知俊。”
    “末將在!”
    二人同時出列,神情肅穆。
    李燁看著他們,眼神前所未有的鄭重:“我撥給你們三千踏白軍,皆是我忠義軍的精銳。一人三馬,配最好的兵刃,最足的幹糧。我不要你們攻城略地,也不要你們斬將奪旗。我隻要你們像幽靈一樣,出現在通濟渠上,給我燒光那裏所有能燒的東西!”
    他走上前,親自為二人整理了一下衣甲,聲音壓低:“此行九死一生,但若功成,可抵十萬大軍。我會在濮州,為你們溫好慶功酒。記住,一切以保全自身為上,事成之後,立即遠遁。我不要烈士,隻要凱旋的功臣!”
    賀德倫與劉知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死之意。
    他們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是單膝跪地,鏗鏘有力地吐出四個字:
    “定不辱命!”
    是夜,當整個濮州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大戰”而喧囂沸騰之時,兩支各一千五百人的輕騎部隊,在賀德倫與劉知俊的帶領下,悄無聲息地匯集於黃河的秘密渡口。
    馬蹄裹布,人銜木箸。在茫茫夜色的掩護下,他們如同兩道黑色的利箭,破開冰冷的河水,射向了對岸那片屬於朱溫的土地。
    一場足以撬動天下格局的豪賭,就此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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