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北鬥指路，霧中現影
    霧氣像一塊巨大的、濕漉漉的棉絮，將整個林子裹得密不透風。腳下的落葉積了不知多少年，踩上去悄無聲息，隻有馬蹄偶爾踢到石子，才會發出一聲短暫的悶響，旋即又被濃霧吞沒。軒轅勒住馬韁，側耳聽了聽，除了自己和身後兩個獵戶的呼吸聲，再無其他動靜。
    “軒轅大哥，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左邊的年輕獵戶柱子搓了搓凍得發紅的耳朵，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恐懼，“這霧林邪乎得很，我爹說過，進來的人就沒見過能直著走出去的。咱們這都繞第三圈了，再走下去，怕是……”
    右邊的獵戶石頭也跟著點頭，手裏的長矛攥得死緊，矛尖在霧中微微顫抖：“柱子說得對，你看這霧，濃得跟化不開的油脂似的，太陽都透不進來，誰知道裏頭藏著什麽東西。說不定，真有山神在跟咱們開玩笑呢。”
    軒轅沒有立刻回答，他抬頭望向頭頂。雖然濃密的枝葉交錯如網，但偶爾還是能透過縫隙看到幾顆疏星，像被打翻的墨汁裏濺出的幾點銀灰。他想起父親少典教他觀星時說的話：“天上的北鬥，就像地上的路標，隻要找得到它，就不怕迷路。”
    他深吸一口氣，霧氣帶著潮濕的草木氣息湧入鼻腔，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別慌，”他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柱子，你還記得咱們剛進林子時，看到的那棵被雷劈過的老鬆樹嗎？”
    柱子愣了愣，努力回想了一下：“記得，樹幹都焦黑了，像個歪脖子的老鬼……可這跟咱們現在的位置有什麽關係？”
    “剛才繞第二圈的時候，我又看到了它。”軒轅伸手指向左側霧氣稍淡的方向，“它的影子在霧裏看著，就像朝著北鬥的鬥柄方向傾斜。北鬥的鬥柄現在指向東方，咱們隻要朝著那個方向走，就算走得慢，也一定能走出這林子。”
    石頭將信將疑：“可這霧濃成這樣，誰知道東邊在哪兒？萬一走錯了……”
    “錯不了。”軒轅翻身下馬，從行囊裏掏出一塊磨得光滑的石片，這是他出發前特意準備的，用來根據星辰位置辨別方向。他仰頭盯著那些漏下來的星光，手指在石片上比劃著，“鬥魁四顆星連成方形，鬥柄三顆星像個彎鉤子，現在鉤子尖指著的，就是東邊。”
    他把石片遞給兩個獵戶：“你們看，從這幾顆星星的位置推算，咱們腳下的路，稍微往左偏一點，就是正東方向。再試試，要是再繞回那棵老鬆樹，咱們就退出去，怎麽樣？”
    柱子和石頭對視一眼，看著軒轅篤定的眼神，心裏的恐懼消了些。他們都是獵戶，常年在山林裏討生活，知道辨別方向的重要性，隻是這霧林太過詭異，才亂了方寸。軒轅的話有理有據，讓他們不得不信。
    “行，聽軒轅大哥的。”柱子咬了咬牙，握緊了長矛，“大不了就是再繞一圈，總比坐在這裏等死強。”
    石頭也點了點頭，跟著軒轅調整了方向。追風從軒轅的懷裏探出頭，鼻尖嗅了嗅，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像是在提醒什麽，又像是在不安地撒嬌。軒轅摸了摸它的頭，這隻狼崽自從被他救下後，靈性越來越足，好幾次都在危險來臨前發出預警，這次說不定也察覺到了什麽。
    “走慢些，注意腳下。”軒轅叮囑道，牽著馬韁繩，一步一步穩穩地往前走。馬蹄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輕響，在寂靜的霧林中顯得格外清晰。
    時間一點點過去，霧氣似乎並沒有散去的跡象，反而因為天色漸暗，變得更加濃稠。軒轅估算著，他們已經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按照這個速度，就算方向稍有偏差，也該遠離那棵老鬆樹了。他再次抬頭看天，北鬥七星的位置更加清晰了些，鬥柄依舊堅定地指向東方。
    “你們看，前麵的霧好像淡了點。”石頭突然指著前方，聲音裏帶著一絲驚喜。
    軒轅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前方的霧氣不再是那種化不開的白，而是透出一種淡淡的青灰色，隱約能看到樹木的輪廓不再那麽模糊。他心裏一喜，加快了腳步：“看來咱們走對了，繼續往前。”
    又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霧氣越來越淡，甚至能聽到遠處傳來潺潺的流水聲。柱子和石頭臉上的愁雲一掃而空，腳步也輕快了許多。追風從軒轅懷裏跳下來，撒腿往前跑了幾步，又回頭朝他搖尾巴，像是在說“快跟上”。
    就在這時，軒轅的目光被前方不遠處的一片空地吸引了。那裏的霧氣最淡，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地上，似乎有一個人影正蹲在那裏，背對著他們，手裏拿著什麽東西在晃動。
    “那是什麽人？”柱子壓低聲音，握緊了長矛，警惕地盯著那個人影。這霧林裏極少有人來，突然出現一個人影，不得不讓人提防。
    石頭也緊張起來，往軒轅身邊靠了靠：“會不會是……霧林裏的精怪？我娘說過，老林子裏的精怪會變成人的樣子，引誘過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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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軒轅示意他們別出聲，自己則放輕腳步，慢慢靠近。他借著月光仔細打量那個人影，隻見對方穿著一身粗麻布衣衫，頭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背上背著一個大大的竹簍，看輪廓像是裝滿了東西。那人蹲在地上，手裏拿著一把小鋤頭，正在小心翼翼地挖著什麽，動作輕柔，像是在對待什麽珍寶。
    追風也察覺到了那人的存在，卻沒有發出警告的低吼，反而搖著尾巴，慢慢朝那人走去。這讓軒轅心裏的警惕消了不少，追風對陌生人向來戒備，能讓它如此放鬆的，想必不是惡人。
    他走到離那人約莫三丈遠的地方，停下腳步，輕聲問道：“這位先生，深夜在此，不知在做什麽？”
    那人聽到聲音，動作頓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月光落在他的臉上，軒轅看清了，那是一張中年男子的臉，眉目清朗，皮膚是常年在戶外活動留下的健康的古銅色，眼神平靜而深邃，像是藏著一片湖泊。他的嘴角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並沒有因為突然出現的陌生人而感到驚訝。
    “在采藥。”男子的聲音平和，像是山間的清泉流淌，“看你們的樣子，是從外麵來的？迷路了？”
    軒轅點點頭，拱手道：“在下軒轅，從有熊國來，想到終南山尋訪一位名叫岐伯的高人。路過此地，不慎在霧林中迷了路，多虧北鬥指引，才走到這裏。不知先生可否知道岐伯先生的住處？”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男子的反應。隻見男子聽到“岐伯”兩個字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隨即又恢複了平靜，淡淡道：“哦？你們找岐伯做什麽？”
    “晚輩想學醫。”軒轅坦誠道，“家鄉曾遭瘟疫，許多族人因此喪命，晚輩深感無力。聽聞岐伯先生是醫道高人，懂得生命的奧秘，便想拜他為師，學習治病救人之術，將來能為族人、為更多的人解除病痛。”
    男子聽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站起身，指了指身邊的一片草藥：“你們看，這是‘知母’，性寒，能清熱瀉火。那邊那株開著淡紫色小花的，是‘紫菀’，能潤肺下氣。學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僅要認得百草，還要懂天時地利，更要知人心。你確定你能吃這份苦？”
    軒轅看著他侃侃而談，對草藥的熟悉程度絕非普通人能及，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他定了定神，鄭重地說：“晚輩不怕苦。隻要能學到真本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男子點了點頭，彎腰將剛挖出來的一株草藥放進背簍裏，那草藥的根須潔白，葉片呈披針形，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你們既然是來找岐伯的，那也算找對了方向。”他轉過身，朝著空地後方的一條小徑指了指，“從這裏往前走，翻過前麵那道山梁，就能看到一片藥廬，那裏就是岐伯住的地方。”
    柱子和石頭聽到這話，臉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看向男子的目光也充滿了感激。軒轅卻沒有立刻道謝，他盯著男子的眼睛，認真地問：“先生似乎對岐伯先生很熟悉？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男子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隻是道：“相逢即是有緣，名字不過是個代號罷了。你們趕路要緊，再晚些，山梁上可能會起霧，到時候又難走了。”說完，他轉過身，繼續蹲在地上，專注地挖著草藥，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軒轅看著他的背影，心裏的那個念頭越來越強烈。他總覺得，眼前這個人，絕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采藥人。他的談吐，他對草藥的了解，還有他提到岐伯時那平靜中帶著一絲了然的眼神，都透著不尋常。
    “多謝先生指點。”軒轅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謝，若將來有緣再見，晚輩定當報答。”
    男子沒有回頭，隻是揮了揮手，算是回應。
    軒轅不再多言，招呼柱子和石頭跟上，順著男子指的那條小徑往前走。追風跑在最前麵，時不時回頭看看軒轅，又看看那個采藥人，像是在確認什麽。
    走了約莫幾十步，軒轅忍不住回頭望去，隻見月光下，那個身影依舊蹲在那裏，與周圍的草木融為一體，仿佛他本就是這山林的一部分。而他剛才挖藥的地方，霧氣不知何時又濃了些，將那片空地輕輕籠罩。
    “軒轅大哥，你看什麽呢？快走啊。”柱子催促道。
    軒轅收回目光，心裏卻充滿了疑惑。那個男子是誰？他為什麽對岐伯的住處如此清楚？他說的話是真的嗎？無數個問題在他腦海裏盤旋。他隱隱覺得，這個在霧中偶遇的采藥人，或許會成為他尋師路上一個重要的轉折。
    他握緊了懷裏的《草木經》，又摸了摸藏在貼身衣物裏的那張山洞石刻草圖，深吸一口氣，加快了腳步。不管前麵等待他的是什麽，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想知道軒轅能否順利找到岐伯的藥廬？那個霧中采藥人又究竟是誰？且看下一章情節內容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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