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呼吸導引，海邊悟道
    天剛蒙蒙亮，海邊的霧氣還未散盡，帶著鹹濕的涼意漫過腳踝。軒轅裹緊了身上的麻布衣裳，望著遠處天際線泛起的魚肚白，鼻尖縈繞著海水特有的腥甜。追風不知何時已跑到沙灘上，正用爪子撥弄著退潮後留在沙地上的貝殼，時不時抬頭朝他晃晃尾巴，銀灰色的毛發在晨光裏泛著柔和的光澤。
    “這小家夥，倒比我們這些趕路的人更懂得享受。”身後傳來弟子常先的笑聲。他肩上背著沉甸甸的藥簍，裏麵裝著昨日在河畔部落采集的草藥，還有幾塊當地醫者贈予的溫熱砭石。軒轅回過頭，見另外兩名弟子容成與大鴻也已收拾好行囊，正揉著惺忪的睡眼，顯然是被海邊的動靜吵醒的。
    “走吧，去看看那些漁人說的導引之術。”軒轅邁開步子，踩在細軟的沙灘上，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寸，又被海水漫過的細沙輕輕托起。昨日傍晚，他們在海濱部落借宿時，聽部落首領說，這裏的漁人每日清晨都會聚集在礁石旁，做一套奇特的動作，說是能強身健體，出海時不易暈船。這話讓軒轅記在了心上——他見過太多漁人因海風侵襲、顛簸勞頓而麵色蠟黃，若是真有能緩解疾苦的法子，斷沒有錯過的道理。
    轉過一道彎，眼前的景象讓四人都停住了腳步。隻見二十多個漁人圍著一塊巨大的黑色礁石，或站或坐，神情專注。他們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在晨光裏油亮發光，想必是常年被海風與日光雕琢的模樣。最前頭的是個白發老者，佝僂著背，卻腰杆挺得筆直，雙手緩緩抬起，掌心朝前，像是要托住什麽無形的東西。
    “吸氣——”老者的聲音沙啞卻有力，隨著他的話音，所有漁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鼓鼓囊囊，像是揣了個飽滿的皮囊。軒轅注意到，他們吸氣時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在吞咽清晨的薄霧，連帶著肩膀都向上提了提，像是要把周遭的氣息都攏進肺腑。
    “呼氣——”老者雙臂緩緩下落，掌心轉向地麵。漁人們也跟著緩緩吐氣，嘴唇抿成一條縫，呼出的白氣在微涼的空氣中凝成短暫的霧團，伴著低沉的“嘶”聲。他們的腰腹隨著呼氣向內收緊，仿佛要把體內的濁氣都擠壓出去。
    “這便是導引？”容成低聲問道，眼睛裏滿是好奇。他自幼跟著軒轅辨識草藥，見慣了草木的性味，卻從未見過這般隻用呼吸與動作就能調理身體的法子。
    軒轅沒有說話，隻是悄悄走到人群外圍，學著漁人的樣子站定。他深吸一口氣，試圖模仿他們將氣息吸入丹田——岐伯曾說過，“氣沉丹田則五髒安”，隻是他從前總在草藥的性味裏打轉，從未真正體會過“氣”的流動。這一口氣吸得急了，竟嗆得他咳嗽起來，引得旁邊一個年輕漁人轉過頭，善意地笑了笑。
    “外鄉來的先生？”年輕漁人眉眼彎彎，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這導引得慢慢學，像趕海拾貝似的，急不得。”
    軒轅拱手致歉：“在下軒轅，從遠方來，聽聞此法能強身，特來請教。”
    年輕漁人爽朗地擺擺手：“請教談不上，咱們都是跟著海爺爺學的。你看，吸氣時要像潮水漫過沙灘，一點一點往上湧；呼氣時要像退潮，慢慢悠悠，別留半點力氣。”他邊說邊示範，雙臂如海鷗展翅般展開，吸氣時身體微微前傾，仿佛要融入眼前的大海；呼氣時向後仰，像是要承接從天際灑下的晨光。
    軒轅依言再試。他閉上眼睛，不去想周遭的聲響，隻專注於呼吸。吸氣時，他想象著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鑽進鼻腔，順著喉嚨往下沉，沉到肚臍下方的位置——那裏便是岐伯說的丹田。這一次，氣息竟真的沉了下去，腹部微微鼓起，像是揣了個溫熱的小石子。他心中一喜，正要呼氣，卻聽得年輕漁人提醒：“呼氣別太急，要像手裏捧著沙子，慢慢漏下去才好。”
    軒轅連忙調整，緩緩吐出氣息。隨著呼氣，他感覺腹部慢慢收緊，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按了按，胸口的憋悶感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舒暢。他不由得睜開眼，正好看到朝陽從海平麵躍出，金色的光芒灑在海麵上，波光粼粼，仿佛有無數條金鱗魚在跳躍。
    “怎麽樣？”年輕漁人見他臉上露出舒展的神色，笑著問道。
    “仿佛……渾身的筋骨都鬆快了些。”軒轅如實答道。方才趕路的疲憊，昨日辨識砭石時的專注，此刻竟都隨著呼吸消散了。他想起昨日在河畔部落見到的關節腫痛者，若是他們也能每日這般調理氣息，或許比單用砭石熨燙更有效？
    “這導引啊，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海爺爺不知何時走到了他們身邊，渾濁的眼睛裏映著朝陽的光芒，“早年，咱們部落裏總有人出海回來就頭暈惡心，上吐下瀉，有的還沒等靠岸就沒了氣息。後來有個老祖宗夢見海神告訴他，‘海有潮汐，人有呼吸，順著潮汐調呼吸，便不會被海浪欺’。醒來後，他就照著夢裏的法子練，果然暈船的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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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軒轅心中一動：“海有潮汐，人有呼吸……這便是‘天人相應’？”岐伯曾與他徹夜探討“天人合一”的道理，說天地有陰陽，人體亦有陰陽；天地有四季，人體亦有生長收藏。隻是他從前總在草藥的“四氣五味”裏尋找天地與人體的聯係，卻從未想過，呼吸之間，便能與天地的節律相通。
    海爺爺讚許地點點頭：“先生說得在理。你看這潮水，每日漲落兩次，從不誤時；人這呼吸，一呼一吸，日夜不停。順著潮水的節奏調呼吸，就像船順著水流走，自然平穩。”他說著，又帶領漁人們做起了新的動作：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吸氣時向左側彎腰，呼氣時向右側伸展，像是在模仿海浪左右搖擺的姿態。
    “這一式叫‘隨波逐流’，能活腰腹。”年輕漁人在一旁解釋，“常年搖船，腰杆容易僵，這麽一扭，舒坦多了。”
    軒轅跟著學，向左彎腰時，能感覺到右側的腰腹被拉扯著，有些發酸；向右伸展時，左側的筋骨又像是被輕輕拉開。他配合著呼吸，吸氣時拉伸，呼氣時放鬆，幾遍下來，果然覺得腰腹處的僵硬感減輕了不少。
    “還有這個。”海爺爺又教了一式：雙腳分開與肩同寬，雙手握拳放在腰側，吸氣時緩緩抬起拳頭，像是要托起重物；呼氣時猛地將拳頭向前推出，同時喊出一聲“哈”。漁人們跟著喊，聲音洪亮，震得沙灘上的貝殼都仿佛跳動了一下。
    “這叫‘劈浪式’，能壯氣力。”海爺爺放下拳頭，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遇到大風浪，光有力氣不行，還得有股子精氣神，這一聲‘哈’，就是把心裏的怯氣喊出去。”
    軒轅依樣畫葫蘆，吸氣時抬起拳頭，能感覺到一股力量從丹田湧上手臂；呼氣時推出拳頭，喊出“哈”字，竟覺得胸中的鬱氣都消散了。他連續做了幾遍，渾身發熱，原本因清晨寒涼而起的雞皮疙瘩都消失了。
    “先生學得真快。”年輕漁人讚道，“我們部落的孩子，得練上半個月才能找準呼吸的調子。”
    軒轅搖搖頭：“不是我學得快，是這導引之法本就合乎醫理。”他望著眼前的大海，心中豁然開朗，“岐伯曾說，‘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母’，氣行則血行，氣滯則血瘀。這導引之術，看似隻是呼吸與動作，實則是在調暢氣血。氣血通了，身體自然康健。”
    他想起在岐伯身邊學習時，曾見過有人因氣滯而胸悶胸痛，岐伯用理氣的草藥調理，雖有效果，卻需多日。若是能配合這導引之法，讓患者主動調暢氣息，豈不是能更快見效？還有那些因經絡阻塞而關節疼痛的人，或許也能通過這些拉伸、推展的動作疏通經絡。
    “海爺爺，”軒轅轉向白發老者，語氣恭敬，“不知這導引之術有多少式？能否讓我的弟子們記錄下來？我想把它帶回部落，讓更多受苦的人能受益。”
    海爺爺捋著花白的胡須，沉吟片刻：“這導引之術，是我們漁人賴以為生的法子，從不外傳。不過……”他看了看軒轅，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弟子們，“先生昨日為部落裏的阿婆治好了多年的咳嗽，用的草藥我們從未見過，卻比巫醫的咒語管用。想來先生是心懷仁善之人，傳你也無妨。”
    軒轅心中一喜，連忙讓常先取出隨身攜帶的竹簡與刻刀：“多謝海爺爺成全！”
    常先蹲在沙灘上，借著晨光飛快地刻寫。海爺爺與年輕漁人一邊演示，一邊講解每一式的名稱、動作要領與功效：“這‘鷗展翅’能活肩頸，‘鯨擺尾’能活腰胯，‘蟹橫行’能活腿腳……”漁人們也圍過來看，時不時補充幾句，比如哪一式對治手腕酸痛最有效，哪一式能緩解出海後的頭暈。
    容成與大鴻則在一旁模仿練習，遇到記不住的動作就互相提醒，偶爾做錯了引得眾人發笑，卻也不氣餒，反而練得更認真了。追風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見眾人伸展手臂，它也抬起前爪晃了晃，逗得大家笑聲更響。
    太陽漸漸升高，霧氣散去，沙灘被曬得溫熱。海爺爺教完最後一式，已是滿頭大汗，卻精神矍鑠。常先的竹簡上也刻滿了字，密密麻麻，竟有二十七式之多。
    “這些式子，需連貫起來練才有效。”海爺爺叮囑道，“就像漁網，少了一根線就捕不到魚。每日清晨練一遍，好比給船板上油，日子久了，身體就像新造的船一樣結實。”
    軒轅深深一揖：“多謝海爺爺賜教，這份恩情，軒轅永世不忘。”他讓容成取出藥簍裏最好的一味草藥——那是在南疆采集的黃芪，能補氣強身，“這味藥，煮水喝能補氣力，送給海爺爺和部落的族人。”
    海爺爺接過黃芪，放在鼻尖聞了聞，眼中露出驚奇之色：“好藥！光聞著就覺得渾身舒坦。”
    告別海爺爺與漁人們，軒轅帶著弟子們往回走。沙灘上留下他們深淺不一的腳印，很快又被漲潮的海水漫過，隻留下幾片被風吹起的竹簡碎屑。
    “先生，這導引之術真有那麽神奇？”大鴻忍不住問道，他剛才練得最認真，此刻還在回味“劈浪式”的發力感。
    軒轅點點頭：“草藥能治病，是借草木之偏性調人體之偏；導引能強身，是借自身之氣力通經絡之阻。兩者看似不同，實則都是為了讓人體回歸平衡。”他望著手中的竹簡，上麵的刻痕還帶著海水的濕氣，“回去後，我們要把這些式子與草藥配伍結合起來。比如，治關節痛的，可讓患者練‘蟹橫行’；治胸悶的，可教‘鷗展翅’。”
    常先若有所思：“那是不是說，以後治病，不光要開藥方，還得教導引？”
    “正是。”軒轅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翱翔的海鷗，“醫道不止於草藥，天地萬物，呼吸動作，皆可入藥。這海邊的導引之術，隻是個開始。”
    追風跑到他腳邊，用腦袋蹭著他的褲腿，像是在讚同他的話。軒轅彎腰摸了摸它的頭，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開闊——他知道，這次東行的收獲，遠比幾味草藥、幾塊砭石更珍貴。那呼吸之間的智慧，那與天地相應的節律，正像這初升的朝陽，在他心中照亮了一條新的醫道之路。
    想知道軒轅如何將導引之術與草藥結合，又會在接下來的旅程中發現什麽？且看下一章自有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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