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集:竹簡初錄醫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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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集:竹簡初錄醫案集
雨後的清晨,岐下穀地彌漫著草木蘇醒的潮氣。軒轅蹲在溪邊,看著水流衝刷著青石上的泥痕,忽然想起東夷部落那名被砭石救回來的漁童。他起身時,草鞋踩在青苔上滑了一下,指尖觸到濕冷的石頭,恍惚間又聞到南蠻叢林裏魚腥草混著瘴氣的古怪味道——那味道裏,藏著被蛇咬傷的獵戶從抽搐中睜眼時的喘息。
“該記下來了。”他對著溪水裏自己的影子喃喃自語。影子裏的人,鬢角已沾了些風霜,眼角的細紋比三年前出發時深了些,但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盛著四方土地的日升月落。
回到臨時搭建的草廬,弟子們正圍著一堆竹簡忙碌。去年從西戎換來的狼毫筆擱在石案上,旁邊是北狄部落特製的鬆煙墨,研磨得細膩如脂。軒轅拿起一片打磨光滑的竹簡,指腹撫過竹纖維的紋路,忽然想起西戎薩滿縫合傷口時用的牛羊筋線——同樣是取自自然,卻能將斷裂的皮肉連綴如初。
“取東夷的醫案來。”他盤腿坐下,聲音裏帶著旅途未消的沙啞。
最年長的弟子倉頡遞過一卷麻布,上麵用炭筆歪歪扭扭畫著圖形:三塊不同形狀的石頭,旁邊標著“刺癰”“放血”“按絡”。這是他們在東夷時,見部落巫醫用砭石治病,倉促間記下的模樣。
軒轅拿起狼毫,飽蘸墨汁,手腕懸在竹簡上方卻遲遲未落。他在想那個叫阿海的漁童。那天潮退時,阿海被礁石劃開了小腿,傷口深可見骨,血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巫醫取來一塊邊緣鋒利的青黑色石頭,在火上烤了烤,按住傷口周圍的皮膚,猛地刺入淤紫處。
“當時我以為會更糟。”軒轅對弟子們說,筆尖在竹簡上點出一個墨點,“可他喊了一聲,血就順著石片流成了線,後來用海草敷著,三天就能拄著拐杖走了。”
他落筆寫下“東夷砭石治癰第一則”,字跡樸拙卻穩當。接著細細描述:“傷者,男,十二歲,潮落時為礁石所傷,小腿紅腫如鬥,痛不可觸。巫醫取‘玄石’色青黑,邊緣銳),火焠後刺患處三寸,出紫血半盞,外敷海苔曬幹燒灰),次日腫消,三日能行。”
寫到“玄石”二字,他忽然停筆。那日問巫醫這石頭的名字,老人指著深海說:“是龍宮給的針,能挑破皮肉裏的濁水。”他笑了笑,在旁邊添了句“性烈,宜速刺速出,過則傷血”——這是後來見巫醫為另一個癰瘡患者施治時,因刺得太深,導致血流不止才悟到的道理。
窗外的陽光移過石案時,東夷的三則醫案已錄完。倉頡在一旁用骨刀將竹簡打孔,穿上線繩,動作裏帶著敬畏。這個曾跟著軒轅在南蠻叢林裏差點誤食毒果的少年,此刻看著竹簡上的字跡,忽然問:“先生,這些字能像種子一樣,落在別的部落裏生根嗎?”
軒轅沒回答,拿起新的竹簡,想起南蠻的五例解瘴醫案。最難忘的是那個叫阿蠻的女子,懷著重孕在瘴氣裏迷了路,回來後上吐下瀉,渾身發燙。部落的女醫用銅釜煮著什麽,蒸騰的熱氣裏飄著一股濃烈的腥氣——後來才知道,是魚腥草和蒼術。
“南蠻草藥解瘴第一則:妊婦,年二十,入瘴林半日,歸則嘔瀉不止,身熱如炭。女醫以魚腥草生嚼汁澀,煮之味辛)半斤,蒼術根如老薑,氣香烈)三兩,加水三升,煮取一升,分三次灌之。次日瀉止,三日熱退,足月產一子,康健。”
寫到“妊婦”二字,他的筆尖頓了頓。那時女醫不讓他靠近,說男人的陽氣會衝了草藥的靈氣。他隻能遠遠看著,見女醫一邊煮藥,一邊對著銅釜念叨著什麽。直到三天後,阿蠻抱著剛汲來的泉水笑盈盈地走來,他才敢上前,討教那兩味藥的性子。
“魚腥草像水裏的劍,能把瘴氣挑破;蒼術像山邊的火,能把濕氣燒幹。”女醫的話帶著口音,卻讓他記到現在。此刻他在竹簡上補注:“魚腥草性寒,能清濕熱;蒼術性溫,可化濕濁,二者相伍,如寒熱相濟,不傷胎氣。”
暮色漫進草廬時,西戎的七則縫合醫案已錄到第五則。那是個關於老牧民的故事。老人在驅趕狼群時被撞斷了肋骨,斷骨刺穿了皮肉,薩滿用煮沸的牛羊筋線將裂開的皮肉對齊縫合,又取了鹿骨碾碎,和著羊奶給他敷在傷口上。
“西戎縫合愈傷第五則:牧者,年六十,為狼所驚,墜馬折肋,皮肉裂寸餘。薩滿以沸筋線牛筋浸油七日,煮三沸)縫合七針,外敷鹿骨粉燒存性,和羊奶)。七日拆線,傷口如一線,月餘能騎馬。”
錄到這裏,手腕已酸麻。軒轅放下筆,揉著虎口,想起薩滿縫合時的專注。那老人的皮肉鬆弛,像曬幹的羊皮,薩滿每縫一針都要輕輕提拉,說:“皮肉像老樹皮,得慢慢攏,太急了會裂開。”後來見另一個年輕牧民受傷,薩滿縫合得又快又密,才明白“老幼皮肉異,針線鬆緊殊”——這層意思,也得補在竹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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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爬上草廬的梁木時,北狄的脈診醫案已錄到第十則。最後一則是關於一個孩童的,咳嗽了半個月,日漸消瘦。北狄的老醫士三指按在孩子的腕上,閉著眼說:“脈浮而數,是風邪裹著熱邪在肺裏鬧騰。”後來用麻黃煮水,加了點蜂蜜,孩子喝了兩天就不咳了。
“北狄脈診斷病第十則:童,五歲,咳半月,痰黃稠。醫士按脈,言‘浮數’。予麻黃莖如細竹,味辛辣)三錢,煮水,入蜜少許。服兩日,咳止,痰消。”
寫下“浮數”二字,他忽然想起初學時的窘迫。那時老醫士讓他按自己的脈,他怎麽也摸不出“浮沉遲數”的差別。直到一個雪夜,他凍得瑟瑟發抖,才發現脈象變得又沉又慢;而在烈日下追逐野兔後,脈象又浮又快——原來脈象是活的,像風裏的草,水裏的魚,時刻跟著天地和身體的變化而動。
“先生,您看這兩則。”倉頡捧著兩卷竹簡走來,聲音裏帶著困惑,“都是外感發熱,南蠻用了涼藥,北狄卻用了溫藥,怎麽都好了?”
軒轅接過來看。一則是南蠻的瘴熱患者,用了清熱解毒的草藥;另一則是北狄的風寒患者,用了辛溫發散的麻黃。他走到門口,望著月下的山穀——穀的東邊,溪水潺潺,草木繁盛,帶著南方的濕潤;穀的西邊,岩石裸露,風裏帶著北方的幹燥。
“因為人不一樣,地不一樣啊。”他輕聲說,像是對倉頡,又像是對自己,“南人住的地方熱,病邪多是熱的,得用涼藥澆;北人住的地方冷,病邪多是寒的,得用溫藥烤。就像田裏的苗,旱了要澆水,澇了要排水,哪能一樣呢?”
倉頡似懂非懂地點頭,軒轅卻忽然來了精神。他拿起筆,在新的竹簡上寫下:“病有南北,治需變通,如治田者,觀墒而作。”寫完後,他將這卷竹簡放在所有醫案的最後,像是給這些零散的故事係上了一根線。
夜風穿過草廬,帶著遠處溪水的涼意。軒轅看著案上整齊的竹簡,忽然覺得那些字活了過來——東夷的砭石在月光下閃著光,南蠻的草藥散發著清香,西戎的筋線在風裏輕輕晃動,北狄的脈像溪流一樣流淌。它們不再是孤立的片段,而是漸漸連成了一片土地,一片有山有水、有寒有熱的土地。
他想起出發前,岐伯說的“醫道如網,需經緯相織”。此刻他仿佛看到,這些醫案就是網的經線,而剛剛寫下的“變通”之理,便是那根緯線。
“還不夠。”他喃喃自語,指尖劃過竹簡上的字跡,“還得把天記下來,把四季記下來……”
遠處傳來幾聲狼嚎,蒼涼而悠遠。軒轅抬頭望向星空,北鬥七星在天幕上清晰可見,像一把巨大的勺子,舀著亙古的時光。他忽然明白,這些醫案不隻是治病的法子,更是人與天地相處的故事——而他,不過是個記錄者,記錄著那些在病痛中掙紮,又在智慧中重生的生命。
想知道《古人的智慧》中這些醫案將如何在時光裏生長,最終編織成一張守護生命的大網?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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