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下訪賢,雛鳳初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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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使者將至宛城的消息,如同在滾油中滴入冷水,瞬間在安陽城內炸開。上至劉擎、林凡,下至剛剛安穩下來的軍戶流民,都清楚這既是前所未有的機遇,也是深不可測的險灘。機遇在於,若能得使者青睞,奏報朝廷,劉擎這支草創未久的勢力便能真正進入中樞視野,獲得大義名分,未來前途不可限量。而風險則在於,郡府乃至州中,眼紅他們驟登高位者大有人在,必會借此機會群起發難,若應對稍有差池,便是身敗名裂,萬劫不複之局。
    劉擎府邸之內,燈火通明。劉擎與林凡對坐,案幾上攤開著郡府公文,氣氛凝重。
    “先生,宛城之行,步步殺機啊。”劉擎指尖輕叩案麵,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憂色,“覲見禮儀、應對問對、郡守態度、豪強發難、乃至可能的考較兵事政務……樁樁件件,皆需小心應對。我等起於行伍,於軍陣衝殺尚可勉力為之,然於此等廟堂傾軋、唇舌交鋒之事,實非所長。擎字營中,能戰之將已有數員,然能運籌帷幄、精通政務律法、可為此行臂助之文士,卻……”他歎了口氣,未盡之意顯而易見。
    人才,尤其是高級文政人才的匱乏,已成為製約他們發展的最大瓶頸。孫默勤勉,卻僅能處理日常文書;幾位老吏熟悉舊例,卻缺乏格局且難以完全信任。無人能真正為劉擎和林凡分擔這即將到來的、複雜無比的政治博弈。
    林凡深以為然,目光沉靜如水:“公子所慮,正是關鍵所在。亂世爭雄,非獨恃武勇。政略、外交、律法、經濟,無一不需大才執掌。我等如今名聲已顯,然賢才不會自天而降,需主動尋訪,誠心相邀。”
    “先生可有目標?”劉擎身體微微前傾,眼中燃起希望。林凡總能給他驚喜。
    林凡沉吟片刻,腦中飛速檢索著有限的曆史知識和對本郡情況的打聽。潁川、南陽名士如雲,但距離尚遠且心氣極高,眼下難以招攬。他需要的是能即插即用、或有潛力迅速成長、且可能願意投效他們這支新興勢力的人才。
    “有兩類人,或可嚐試。”林凡緩緩道,“其一,乃如司馬徽先生水鏡先生)這般名滿天下的隱士碩儒,其門下多有經天緯地之才。若能得其一言推介,勝過千軍萬馬。然先生居荊州,路途遙遠,且其眼光極高,非當世英雄不入其眼,我等目前恐難請動,但可先遣使致意,結個善緣。”
    劉擎點頭,這確是長遠之策。
    “其二,”林凡繼續道,“便是於本郡之內尋訪。戰亂之下,必有才學之士避禍鄉野,或屈就小吏,聲名不顯,卻懷璞玉之質。此類人才,或許正是我等眼下最急需的。”
    他頓了頓,說出一個名字:“我近日翻閱卷宗,留意到一人。此人名曰石韜字廣元),乃河內溫縣人,原為郡中小吏,因性情剛直,得罪上官,被貶至安陽附近一鄉亭為薔夫鄉官,主管訴訟賦稅)。我觀其處理鄉亭文書,條理清晰,律法嫻熟,於數字尤為敏感,更難得的是,雖身處微末,卻仍能秉持公心,在力所能及範圍內保全鄉民,甚得人望。此乃實務幹才,若得重用,必能大放異彩。”
    “石韜?石廣元?”劉擎努力回憶,卻無甚印象。一個被貶的鄉薔夫,實在過於卑微。
    “公子莫要因其位卑而輕視。”林凡正色道,“非常之時,豈能盡循資曆?韓信曾受胯下之辱,百裏奚飼牛拜相。觀其人於微末之時所作所為,方能見其品性才能。我意,當親往訪之,以示誠意。”
    劉擎被林凡說服,決然道:“好!就依先生之言!你我明日便親往拜訪這位石薔夫!”
    次日清晨,劉擎與林凡僅帶數名親隨,輕車簡從,前往石韜所在的平亭。
    平亭地處偏僻,驛道荒廢,田地略顯蕭索,但令人驚訝的是,鄉亭之內卻並無太多亂世常見的破敗景象。道路雖簡陋,卻打掃得幹淨;鄉民麵有菜色,眼神卻並非全然麻木,見到陌生車馬,雖警惕,卻無驚慌失措之態。鄉亭衙署隻是一間簡陋的土屋,卻收拾得井井有條。
    一名小吏告知,石薔夫正在田間督促春耕。二人尋至田埂,隻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葛布長衫、年約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正卷著褲腿,站在泥水中,與幾個老農比劃著商討著什麽,神情專注,毫無官架子。
    “石薔夫。”林凡上前,拱手道。
    那青年聞聲抬頭,見劉擎、林凡雖衣著普通,但氣度不凡,身後隨從亦顯精悍,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連忙從田中上來,擦淨手腳,還禮道:“在下便是石韜。不知二位先生是?”
    劉擎微笑道:“我乃劉擎,這位是林凡先生。”
    石韜聞言,身體明顯一震,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劉擎、林凡之名,如今在南郡可謂如雷貫耳,他萬萬沒想到這等人物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這偏僻鄉亭。
    “原……原來是劉司馬,林校尉!韜不知貴人蒞臨,有失遠迎,萬望恕罪!”石韜連忙躬身行禮,態度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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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薔夫不必多禮。”林凡笑道,“我二人途經此地,聽聞薔夫治理有方,特來一見。方才見薔夫與老農共商農事,不知所為何事?”
    提及本職,石韜眼神明亮起來,坦然道:“回稟校尉,並非什麽大事。隻是今春少雨,鄉中坡地引水困難。下官見一老農自製一‘翻車’龍骨水車),雖簡陋,卻頗能省力提水。正與他們商議,可否仿製改進,推廣鄉裏,以解燃眉之急。”
    林凡與劉擎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讚賞。一個基層小吏,不辭辛勞,親力親為,還能留意並推廣實用技術,這份務實和心思,遠超尋常庸吏。
    劉擎感慨道:“薔夫身在鄉野,心係百姓,實乃難得。”
    石韜卻苦笑一聲:“位卑未敢忘憂國,隻是力所能及之事,終究有限。如今亂世,一鄉一亭之安,不過鏡花水月罷了。”語氣中帶著一絲懷才不遇的落寞。
    林凡見狀,知時機已到,便開門見山:“石薔夫所言極是。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豈能鬱鬱久居鄉野之間?如今朝廷使者將至宛城,劉司馬奉命前往覲見,然身邊正缺一通曉政務律法、能持正守中之士,以為臂助。我觀薔夫大才,屈於此地,實乃明珠蒙塵。不知薔夫可願出山,助劉司馬一臂之力,亦為這天下蒼生,盡一份心力?”
    石韜徹底愣住了。他沒想到對方竟是專程來招攬自己這個貶謫之吏!巨大的衝擊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看著劉擎真誠的目光,看著林凡睿智的眼神,心中波濤洶湧。出仕?追隨這位聲名鵲起、似乎與眾不同的宗親司馬?這無疑是一次巨大的冒險,但也可能是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
    沉默良久,石韜深吸一口氣,並未立刻答應,而是反問道:“司馬、校尉厚愛,韜感激不盡。然韜有一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薔夫但問無妨。”劉擎道。
    “司馬欲成何事?是欲割據一方,做個亂世諸侯?還是欲匡扶漢室,救濟天下?”石韜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緊緊盯著劉擎。
    這是一個直指核心的問題,考驗著主上的誌向和格局。
    劉擎神色一肅,朗聲道:“擎雖不才,亦為漢室苗裔。眼見社稷傾頹,黎民倒懸,每每痛心疾首。割據一方,非我所願!擎之所誌,乃欲掃平奸佞,廓清寰宇,重振漢室聲威,使百姓能安居樂業,天下重歸太平!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真誠和決心。
    石韜看著劉擎,仿佛要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內心。許久,他臉上露出釋然和決斷的神情,整理了一下衣冠,對著劉擎,鄭重地長揖到地:“司馬之誌,浩然正氣!韜,一介寒微,才疏學淺,然亦有心報國。若蒙司馬不棄,韜願效犬馬之勞,以供驅策!”
    得石韜應允,劉擎林凡大喜,當即邀其同回安陽。
    回到司馬府,劉擎立刻以別部司馬身份,任命石韜為功曹史,掌人事選舉、功勞考課,並協助處理文書律法之事,位雖不高,卻已是心腹之職。
    石韜上任後,果然不負所望。他精通律法條文,熟悉政務流程,處理積壓文書又快又準。更難得的是,他性格剛直,鐵麵無私,核查賬目、評定功勞時絲毫不講情麵,很快便將原本有些混亂的文書檔案和功績評定梳理得井井有條,效率大增。就連那些原本有些散漫的老吏,在他手下也變得規矩了許多。
    林凡則趁機將更多現代管理理念,如標準化流程、檔案管理、數據統計等方法,通過與石韜討論的方式,潛移默化地引入其中。石韜對此展現出極大的興趣和驚人的接受能力,往往能舉一反三,將其與漢代實際情況相結合,製定出更可行的細則。
    有了石韜這位得力幹將處理日常政務,劉擎和林凡頓覺壓力大減,能將更多精力投入到軍事準備和宛城之行的戰略謀劃上。
    這一日,林凡正在與石韜商討如何整理軍功簿冊以備天使查問,忽有親兵來報,說府外有一老者,自稱來自襄陽,姓司馬,特來求見劉司馬與林校尉。
    司馬?襄陽?林凡心中猛地一跳,與劉擎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與期待。
    難道是……水鏡先生司馬徽?他竟然親自來了?還是派了使者?
    兩人不敢怠慢,立刻整衣出迎。
    隻見府門外,站著一位青衣老者,須發皆白,麵容清臒,眼神澄澈通透,仿佛能看透人心,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氣度超然,絕非尋常鄉野老者。
    “在下劉擎林凡),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仙鄉何處?駕臨寒舍,有何指教?”劉擎恭敬行禮。
    那老者微微一笑,還禮道:“老朽襄陽司馬徽,山野閑人一個。近日聽聞南郡出了一位少年英雄,更有一位算無遺策的年輕軍師,心中好奇,特來叨擾,還望勿怪。”
    真是水鏡先生!劉擎與林凡心中俱是巨震,連忙將司馬徽請入府中上座,奉上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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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徽並未過多寒暄,目光在劉擎和林凡身上掃過,尤其在林凡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隨即笑道:“老朽一路行來,見安陽境內秩序井然,屯田興起,流民得所,頗有新政氣象,不似他處之凋敝。皆言此乃林校尉之謀,劉司馬之政,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先生謬讚了,此乃眾人之力,擎與林先生不過盡力而為。”劉擎謙遜道。
    司馬徽點點頭,話鋒忽然一轉:“然則,治一縣易,治一郡一國難。守城破敵易,應對朝堂風雲難。老朽聽聞二位不日將往宛城,覲見天使?”
    林凡心中凜然,知道正題來了,恭敬道:“先生明鑒。正要請教先生,此番宛城之行,吉凶如何?我等當如何應對?”
    司馬徽捋須沉吟,緩緩道:“福禍相依,自古皆然。天使巡狩,於爾等是危,亦是機。郡中豪強,嫉賢妒能者眾,必於席間發難,或問以經義,或考較兵事,或詰難新政,甚或誣以罪名,此乃‘危’。然若能從容應對,顯爾等之才略胸襟,得天使賞識,奏報朝廷,則前程遠大,此乃‘機’。”
    他目光變得深邃:“至於如何應對……老朽有三字相贈:‘誠’、‘實’、‘簡’。”
    “持身以誠,不卑不亢,方顯宗親氣度。”
    “論事以實,不虛不誇,方見治政之能。”
    “言辭以簡,不枝不蔓,方是應對之道。”
    寥寥數語,卻如醍醐灌頂,讓劉擎林凡豁然開朗。
    “多謝先生指點!”二人齊聲道謝。
    司馬徽擺擺手,笑道:“指點談不上,老朽姑妄言之罷了。”他頓了頓,似不經意地說道,“吾那劣徒徐庶字元直),亦在宛城訪友。此子性烈,卻頗知兵略,好任俠。若二位有緣得見,或可一敘。”
    言畢,他便起身告辭,任憑劉擎林凡如何挽留,也隻言雲遊已慣,不便久居。
    送走司馬徽,劉擎與林凡心潮澎湃,久久難以平靜。
    水鏡先生突然造訪,留下箴言,又提及弟子徐庶……這絕非偶然!
    這是否意味著,他們這支勢力,已經開始引起那些隱居幕後、洞察天機的真正高人的注意?
    有了石韜處理內政,又得水鏡先生箴言指點,劉擎與林凡對宛城之行的準備更加充分,信心也增添了幾分。
    他們詳細推演了可能遇到的種種刁難,並準備了相應的對策。石韜負責整理所有文書檔案、功績記錄、賬目明細,務求清晰無誤,經得起查驗。林凡則協助劉擎演練應對禮儀和問對,力求做到“誠、實、簡”。
    出發前夜,一切準備就緒。
    劉擎、林凡、石韜,以及精選的五十名儀仗護衛,將於次日清晨出發,前往郡治宛城。
    夜幕低垂,星鬥滿天。
    林凡獨自一人站在院中,望著浩瀚的星空,心中思緒萬千。從重生之時的惶惑無助,到如今即將步入一郡的政治中心,甚至可能麵對朝廷天使,這其中的變化,堪稱翻天覆地。
    水鏡先生的到來,像是一個明確的信號,告訴他,曆史的車輪已經因他的到來而發生了偏轉。未來的道路,將更加波瀾壯闊,也更加凶險莫測。
    “徐元直……”林凡默念著這個名字。這位曆史上棄武從文、投身劉備、卻又因母親被挾而不得不離開的悲情謀士,如今會在宛城嗎?水鏡先生特意提及,是有意為之,還是隨口一提?
    宛城之行,注定不會平靜。除了明麵上的敵人,是否還有未知的勢力在暗中觀察?朝廷天使,又會帶來怎樣的旨意?
    所有的疑問,都指向了那座古老的郡治之城。
    翌日,朝陽初升。
    車隊儀仗準備停當,旌旗招展,甲胄鮮明。
    劉擎一身司馬官服,英氣勃勃。林凡依舊是參軍校尉裝束,沉穩內斂。石韜作為新任功曹史,亦隨行在側。
    安陽軍民夾道相送,目光中充滿了期盼與擔憂。
    “出發!”劉擎一聲令下,車隊緩緩啟動,向著西方那座決定著他們未來命運的城池——宛城,迤邐而行。
    前程似錦,亦步步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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