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勳表暗隙,伏牛霧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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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太守府正廳。
與城外戰場那衝天的血腥和焦糊氣味不同,此刻廳內彌漫著一種更加複雜難言的氣氛。燭火通明,映照著在場每一個人臉上迥異的神情。
劉擎端坐主位,一身戎裝未解,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與疲憊,但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審慎。林凡坐在他左下首,一襲青衫依舊,神色平靜如水,仿佛方才那場決定生死的大戰與他無關,唯有偶爾掠過張勳的目光,帶著不易察覺的審視。
廳堂中央,張勳已然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甲,但發梢指尖仍殘留著血汙,他努力挺直腰板,試圖維持一方大將的威嚴,然而眉宇間的忐忑與眼底深處的驚悸卻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寧。他身後站著兩名心腹將領,亦是目光閃爍,不斷打量著廳內環境和劉擎、林凡的神色。
“張將軍深明大義,臨陣反擊,助我宛城擊破國賊紀靈,此乃匡扶漢室之不世功勳!本太守在此,代天子,代宛城萬千軍民,謝過將軍!”劉擎率先開口,聲音洪亮,帶著恰到好處的熱情與威嚴,率先定了“反正立功”的調子。
張勳聞言,臉上立刻堆起笑容,連忙躬身抱拳,語氣帶著幾分誇張的激動:“劉太守言重了!勳世受漢恩,豈能與此等篡逆之徒同流合汙?昔日身陷賊營,實乃迫不得已,日夜憂憤,隻恨無緣報效朝廷!今得遇明主,乃勳之幸也!願為太守前驅,掃清寰宇,重振漢室!”
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仿佛他早已是潛伏敵營多年的忠義之士。
林凡心中冷笑,麵上卻帶著溫和的笑意,接口道:“張將軍棄暗投明,心向漢室,我等欽佩。隻是不知將軍麾下將士傷亡如何?現今還可戰之兵尚有幾何?糧草軍械可還充足?我等也好據此,為將軍後續安排做些打算。”
這個問題看似關切,實則尖銳,直指張勳此刻最核心的底氣——他還有多少本錢。
張勳臉色微微一僵,旋即歎氣道:“不敢瞞軍師。黑風隘一戰,甚是慘烈。為阻紀靈那叛賊,我軍將士死戰不退,折損……恐近三成。如今能戰者,約莫還有四千餘眾。糧草軍械,此前多為紀靈所製,本就匱乏,經此一戰,更是所剩無幾了……”他刻意誇大了傷亡和困難,既是賣慘,也是想試探劉擎林凡的態度。
劉擎看向林凡,林凡微微點頭。
劉擎會意,朗聲道:“將軍勿憂。既是一家人,豈有讓將軍部曲饑寒交迫之理?文向石韜)!”
“下官在。”石韜應聲出列。
“即刻從府庫中調撥糧草五千斛,傷藥百副,先行送至張將軍營中,以解燃眉之急。另,騰出城西軍營,供張將軍部休整駐紮。”
“諾!”石韜領命。
張勳臉上頓時露出驚喜之色,連連道謝:“多謝太守!多謝太守厚恩!”他沒想到對方如此痛快就給糧給地,心中稍安。
然而,林凡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心又提了起來:“張將軍部下鏖戰辛苦,傷亡頗重,正當好好休整撫恤。如今紀靈雖敗,然南陽局勢未靖,袁術逆黨猶存。城防之事,暫不敢勞動將軍部下。便請將軍所部安心在城西營中休養,一應補給,均由郡府供應。將軍以為如何?”
軟禁!
張勳瞬間聽懂了話外之音。名為休整,實則是要將他的部隊與宛城本軍隔離開,限製其行動,並通過控製糧草來掌握其命脈。
他臉色變幻,心中極不情願,但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剛拿了別人的糧草,又身處別人地盤,豈有說不的資格?他隻得強笑道:“軍師考慮周詳,如此甚好,甚好!隻是……此前所議,關於南陽太守之位及向朝廷表功之事……”
他終於忍不住提到了最關鍵的利益問題。
劉擎嗬嗬一笑,看向林凡。
林凡從容道:“將軍放心。我家主公已連夜修表,八百裏加急送往……許都曹公處,呈請天子,表奏將軍為討逆功臣,南陽太守之職,非將軍莫屬。”他刻意模糊了奏表去向實則可能根本未發出),並強調需經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留下操作空間。
張勳聽到“南陽太守”四字,眼中貪婪之光一閃,心中稍定,連忙道:“如此,有勞太守、軍師費心!”
又虛與委蛇一番後,張勳才帶著複雜的心情,在侍從引領下前往為他安排的臨時府邸休息。
廳內隻剩下劉擎、林凡、徐庶等核心幾人。
“軍師,如此安置,這張勳能安分嗎?”劉擎有些擔憂。
“猛虎剛入牢籠,豈會立刻安分?”林凡淡淡道,“喂他些吃食,安撫其心,再慢慢拔其牙爪,方是正理。元直,‘暗羽’要立刻滲透進城西大營,嚴密監控張勳及其部將的一舉一動。尤其是與他原有部曲的聯係,絕不能讓他暗中重新掌控部隊。”
“庶明白,已安排下去。”徐庶點頭。
“高順將軍,城防萬不可鬆懈,尤其加強對城西方向的警戒。周卓將軍,巡防範圍擴大,監控南陽方向潰兵流竄,謹防紀靈殘部反撲或小股部隊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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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高順、周卓若在場)領命。
處理完張勳這個燙手山芋,林凡並未感到輕鬆。他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本血跡斑斑的賬冊上的零星記錄。
他屏退左右,隻留下徐庶,將那本賬冊取出,攤在書案上。
“元直,你來看。”林凡指著那幾行潦草的記錄,“‘山貨’十車入伏牛北穀……‘楊先生親隨’調走強弩……‘野人溝’大隊神秘人馬痕跡……還有這個‘手背有青狼刺青’的接貨人。”
徐庶湊近,仔細觀看,麵色逐漸凝重:“‘山貨’恐非真山貨,或是暗指軍械糧草。楊先生,必是紀靈麾下謀士楊弘。他暗中調動軍械送入伏牛山?還有這青狼刺青……軍師是否記得,高順將軍曾言,伏牛山賊首戴狼首麵具?”
林凡眼中寒光一閃:“正是!我懷疑,紀靈麾下的楊弘,甚至紀靈本人,與伏牛山那股神秘的董卓餘孽,早有勾結!甚至可能,紀靈軍中的部分物資,本就是通過楊弘這條線,流入了伏牛山!”
這個推斷令人震驚!如果屬實,那意味著袁術集團內部的高層,竟然與一股身份不明、可能極度危險的殘餘勢力有染!
“而野人溝的神秘人馬,”林凡繼續道,“時間在正月初五,那時紀靈大軍尚未完全南下。這批人馬非紀靈軍製式,也非商隊……他們會不會就是那支在關鍵時刻出現,用強弩阻擊紀靈,救了高順的神秘伏兵?”
徐庶倒吸一口涼氣:“若真如此……那伏牛山勢力,其圖謀絕非尋常山匪流寇!他們助我宛城擊退紀靈,絕非出於善意,定有更大圖謀!甚至那預測東南風的‘故人’,也可能與他們有關!”
所有線索似乎開始交織成一張模糊而危險的網。
“楊弘……”林凡沉吟道,“紀靈大敗,其作為紀靈首席謀士,此刻處境必然艱難。他是會隨紀靈逃回壽春請罪,還是……另有去處?”
一個大膽的念頭湧入林凡腦海。
“元直!”林凡猛地抬頭,“立刻動用所有能動用的‘暗羽’力量,重點做兩件事:其一,嚴密監控從黑風隘敗退、逃往南陽方向的所有潰兵隊伍,尤其是尋找是否有疑似楊弘及其親隨的身影!其二,加大對伏牛山所有出口,特別是北穀、野人溝方向的監視力度,尋找任何大隊人馬移動或接收人員的跡象!”
“軍師是懷疑……楊弘可能會叛離紀靈,甚至……投奔伏牛山?”徐庶被這個想法驚住了。
“一個能暗中將主公軍械資敵的謀士,還有什麽做不出來?”林凡冷笑,“紀靈敗局已定,袁術性情酷烈,回去也是死路一條。若他與伏牛山早有勾結,此時前去投奔,豈非一條生路?甚至……可能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輕輕叩響。
“進。”
一名“暗羽”成員匆匆而入,低聲稟報:“軍師,徐先生。我們監視城西張勳軍營的兄弟發現,約一刻鍾前,有一名形跡可疑的郎中模樣的人,持南陽某醫館路引,進入營中為張勳部下診治傷兵。但其入營後,卻並未前往傷兵營,而是被秘密引向了張勳的中軍大帳方向,約半柱香後才出來。”
“郎中?”林凡和徐庶對視一眼。
大戰之後,有郎中入營診治本不奇怪。但不去傷兵營,反而直入中軍大帳,就十分可疑了。
“可查明那郎中底細?”徐庶急問。
“正在查。但其使用的路引和醫館信息,經初步核對,似是真有其館,但其人……館主表示並無此人外出應診。”
假身份!
“看來,我們的張將軍,也沒閑著啊。”林凡語氣冰冷,“剛得了糧草安置,就迫不及待地想與外界聯係了。這個‘郎中’,會是來自哪裏?南陽?壽春?還是……伏牛山?”
夜色深沉,宛城漸漸沉寂下來,隻有巡邏隊的腳步聲和更夫的梆子聲偶爾打破寧靜。
城西,張勳臨時下榻的府邸。雖然郡府提供了不錯的條件,但張勳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白日的興奮過後,是更深的不安和算計。
林凡的軟刀子讓他渾身難受,那“南陽太守”的許諾如同鏡花水月,看得見摸不著。他必須為自己謀取更多的主動和保障。
黑暗中,他悄無聲息地坐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那名偽裝成郎中的心腹帶來的口信,依舊在他耳邊回響。
口信來自一個他意想不到的渠道,內容更是石破天驚,讓他既恐懼,又隱隱生出一絲瘋狂的野心。
他手中摩挲著一枚小小的、觸手冰涼的鐵牌——與之前他讓李方帶給林凡的那枚飛鳥令牌不同,這枚令牌上,雕刻的是一個猙獰的狼頭圖案。
與此同時,太守府書房內,林凡也並未安歇。
他麵前鋪著一張白絹,上麵寫滿了各種人名、地名和事件線索,中間用線條連接,試圖理清混亂的局勢。
紀靈、張勳、劉表、袁術、伏牛山、楊弘、神秘伏兵、東南風、青狼刺青、狼首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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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謎團盤旋在他心頭。
那個送信的“故人”,究竟是不是伏牛山勢力的人?他助宛城,真的隻是為了打擊紀靈?還是想借此將水攪渾,從中漁利?
張勳的突然反水,背後有沒有那雙黑手的推動?
楊弘如果真的投奔了伏牛山,又會帶來怎樣的變數?
伏牛山深處,那個戴狼首麵具的首領,他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李傕?郭汜?張濟?還是某個曆史上籍籍無名,卻極具威脅的野心家?
這一切,都如同籠罩在伏牛山上的重重迷霧,看不清,摸不透,卻讓人感到莫名的寒意。
林凡提起筆,在白絹上“伏牛山”三個字上,重重地畫了一個圈。
一切的焦點,似乎都指向了那裏。
然而,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際,窗外極其輕微地“嗒”的一聲輕響,仿佛是一片落葉被風吹動,撞在了窗欞上。
但林凡的聽覺何其敏銳,他立刻察覺到不對!這不是自然的聲音!
他猛地吹熄燭火,身體如同獵豹般悄無聲息地滑到窗邊陰影裏,屏住呼吸,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間的匕首之上。
窗外,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再無任何聲息。
林凡緩緩拔出匕首,用刀尖極其緩慢地挑開一絲窗縫,向外望去。
月色朦朧,庭院中空無一人,隻有假山竹影在風中輕輕搖曳。
仿佛剛才那聲輕響,隻是他的錯覺。
林凡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掃過庭院的每一個角落。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窗欞下方。
那裏,似乎多了一點不屬於此地的、極其細微的……塵土痕跡。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窗,探出手,用手指沾起那點塵土,放在鼻尖輕輕一嗅。
一股極其淡薄的、混合著硫磺、硝石以及某種特殊草藥的味道,飄入他的鼻腔。
這種味道……他從未在宛城聞到過。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有人來過了。
而且,是一個極其擅長潛行匿蹤,並且可能經常接觸火藥和奇特藥物的人。
不是紀靈的殘兵,不是張勳的探子,也不像是劉表的人。
那會是誰?
林凡緩緩關上門窗,背靠著冰冷的牆壁,隻覺得一股比刀劍更冷的寒意,悄然浸透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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