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思想轉折:從小乘到大乘的升華】

字數:3565   加入書籤

A+A-


    在鳩摩羅什的佛學道路上,一個關鍵的轉折點發生在沙勒國期間——從小乘佛教轉向大乘佛教。
    公元357年的沙勒國今新疆喀什),正值絲路貿易的繁盛時節。這座西域古城佛寺林立,不同宗派的高僧在此交匯。鳩摩羅什在此駐留的一年,成為他佛學思想發生根本轉折的關鍵時期。
    當時的沙勒國都城,隨處可見來自天竺、罽賓、於闐等地的僧侶。羅什每日除了在寺院研習經論,還會前往城西的“辯經場”參與各派論戰。這裏原是商隊交易的市場,後來逐漸演變成思想交鋒的場所。正是在這裏,他首次聽聞大乘佛法的精妙。
    一日,鳩摩羅什在辯經場見到兩位氣質非凡的僧侶正在講解“空性”。年長者侃侃而談,聽者雲集。令鳩摩羅什驚訝的是,這位講經者竟是莎車國今新疆莎車)王子出家的須利耶蘇摩,而聽眾中赫然坐著他的兄長——前莎車太子須利耶跋陀。兩位王子舍棄王位共同求法的故事,早已傳遍西域。
    須利耶蘇摩比鳩摩羅什年長十餘歲,精通梵語和西域各國語言,尤擅大乘空宗。他注意到這位年輕的龜茲學者雖精熟小乘經論,卻對大乘教理心存疑慮,便主動邀請鳩摩羅什到其駐錫的寺院深談。
    在寺院後園的菩提樹下,蘇摩為鳩摩羅什講解《阿耨達經》。當說到“陰、界、入等諸法皆空無差別”時,鳩摩羅什震驚地打斷:“若如此說,這部經還有什麽意義?它將一切諸法都破除了!”
    蘇摩微笑反問:“法師以為,眼睛看到的山河大地,是真實存在的嗎?”
    他隨手拾起一片菩提葉:“世人見此葉為綠色,色盲者見之為何?夢中見葉,醒時何在?”
    鳩摩羅什陷入沉思。蘇摩繼而以“鏡中像”為喻:“諸法如鏡中像,非有非無。雖可見而不可得,雖不可得而可見。”
    這場對話持續了整整三天。鳩摩羅什後來在回憶這段經曆時說:“就像盲人突然得見光明,我開始明白大乘空義的深妙。”
    在蘇摩的引導下,鳩摩羅什開始係統研習大乘經典。他首先學習的是《中論》。這部由龍樹菩薩所造的論典,以犀利的邏輯破斥一切執著。羅什初讀時“如墮雲霧”,經過蘇摩逐句講解,才漸漸領悟“八不中道”的深意。
    某夜,鳩摩羅什讀至“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知無生”一偈時,豁然開朗。他立即求見蘇摩,兩人在燈下展開激烈討論:“若諸法無生,修行何用?” 鳩摩羅什問。
    蘇摩答:“正因為無生,才需修行。若實有生,修行何用?”
    隨後,鳩摩羅什又研習了《百論》和《十二門論》。這三部論典合稱“三論”,成為他日後在中國創立三論宗的基礎。在沙勒的一年裏,鳩摩羅什不僅通曉了這些經典的文字,更深入體會到大乘佛教“度盡一切眾生”的悲願。
    他曾在給母親的信中寫道:“往日學小乘,如登小山而自以為見天地;今聞大乘,方知天地之廣闊。”
    公元358年,鳩摩羅什滿載學識回到龜茲。此時的他已經從神童成長為一代宗師。龜茲王白純親自率領大臣出城迎接,並在王宮設盛大法會。
    龜茲王特意命工匠打造金獅子座,以象征佛法無畏。座椅用二百兩黃金鑄成獅子造型,鋪以大秦古羅馬)進口的錦褥,鑲嵌著來自波斯的寶石。每次羅什升座說法,龜茲王都親執弟子禮,並命宰相跪地為階,請羅什踏其背登座。
    這種殊遇在龜茲曆史上前所未有。鳩摩羅什升座講經時,“諸王長跪座側,令什踐而登焉”,場麵莊嚴隆重。他主講《般若經》時,聽眾常達千人,其中包括來自西域三十六國的僧侶和學者。
    值得注意的是,鳩摩羅什並未完全否定小乘。他在講經時常說:“小乘如小學,大乘如大學,皆不可廢。”這種圓融的態度,使他的教化更能接引不同根係的眾生。
    鳩摩羅什聲名遠播的消息傳到罽賓,他的小乘老師盤頭達多深感震驚。這位年過花甲的老法師難以相信,自己最傑出的弟子竟然改宗大乘。他決定親自前往龜茲,要“挽救誤入歧途的學生”。
    公元359年春天,盤頭達多曆經數月跋涉抵達龜茲。師徒重逢的場麵頗為感人:鳩摩羅什親至城外十裏迎接,執弟子禮甚恭。但在接下來的法義辯論中,兩人卻各執己見,互不相讓。
    辯論持續了一個多月。起初,盤頭達多引用《阿含經》論證“諸法實有”,羅什則以《般若經》闡釋“諸法性空”。隨著辯論深入,鳩摩羅什巧妙地運用小乘經典中的例證來支持大乘觀點,使老師開始動搖。
    轉折點發生在討論“法身”概念時。盤頭達多問:“若諸法皆空,何來法身?”
    羅什答:“如鏡中像,雖空而可見。法身亦然,雖不可執而功德無量。”
    盤頭達多沉思三日,最後感歎道:“和尚是我大乘師,我是和尚小乘師!”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段“師徒易位”的佳話,成為西域佛教史上的一段美談。更令人感動的是,年邁的盤頭達多拜師後,以古稀之齡開始認真學習大乘經典。
    鳩摩羅什從小乘轉向大乘的轉變,不僅是個人的思想升華,更標誌著佛教在中國傳播的一個重要轉折。在此之前,傳入中國的主要是小乘禪數學和般若經的零星譯本。
    羅什對大小乘佛法的融會貫通,使他能夠:
    第一,準確理解印度佛教的原意;
    第二,用中國人能夠理解的方式表達;
    第三,建立完整的大乘佛教體係。
    他在龜茲期間已經開始嚐試翻譯工作,將梵文經典譯為西域各國語言。這些實踐為他日後在長安的大規模譯經積累了寶貴經驗。
    更重要的是,鳩摩羅什發展出的“格義”方法,能夠借用中國固有的概念來解釋佛教思想。比如用道家的“無”來解釋“空”,用儒家的“仁”來比擬“慈悲”。這種方法雖然後來被他本人反思改進,卻為佛教中國化開辟了道路。
    站在龜茲的王宮高處遠眺,絲綢之路如一條紐帶連接東西。鳩摩羅什常說:“佛法如甘露,當普潤一切眾生。”他的思想轉變,恰如這條商道上的文化交流,在碰撞中融合,在對話中升華。
    從沙勒國與蘇摩的初遇,到龜茲與盤頭達多的辯論,羅什用開放的心態完成了思想的飛躍。這種勇於自我超越的精神,使得他後來在長安的譯經事業能夠“陶練覆疏,務存論旨”,最終成就了中國佛教史上不朽的篇章。
    當暮色籠罩龜茲古城,金獅子座上的講經聲依舊回蕩。這位年輕法師的思想轉型,不僅改變了他個人的命運,更將改變整個東亞佛教的走向。大乘佛教的種子,已然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隻待東傳的因緣成熟。
    喜歡曆史奇人傳請大家收藏:()曆史奇人傳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