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5章 金陵謫仙1321-1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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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定元年的春雨綿綿不絕,七十四歲的張三豐首次現身金陵城。秦淮河畔的六朝居茶肆裏,一群士子正在激烈爭辯科舉利弊。青衣舉人擊案道:如今考場貪墨成風,朱筆不如銀錢重!旁邊老儒搖頭晃腦:終究是天子門生,強過白衣終身。
忽聽角落傳來蒼老吟誦: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
萬般皆下品,惟有殺人高。
滿堂嘩然中,但見個白發老道倚窗獨坐,道袍上沾滿旅途風塵。那青衣舉人怒道:道長何出此言?老道輕撫茶盞,盞中茶葉竟自行排列成兵戈形狀:貧道自北地來,見官兵剿匪,斬良民首級冒功。諸位在此爭論文章高低,可知邊關百姓但求活命?
話音未落,窗外驟起馬蹄聲。巡城禦史帶著兵丁衝進茶肆,厲聲嗬斥:何人敢在京師妄議朝政?卻見老道原先坐處隻剩半盞殘茶,窗欞上係著根茅草,草莖彎曲處恰成卦象。禦史細看良久,忽然麵色大變,率眾默然退去。此後半月,金陵城中盛傳有謫仙現世,那四句詩更在坊間悄悄流傳。
後至元二年的盛夏,三豐雲遊至寶雞金台觀。此觀原是長春真人丘處機西行時的駐錫之地,古柏森森中隱著口千年丹井。三豐擇淨室閉關,每日寅時在井邊采氣。據《徽州府誌》記載,某夜子時,觀中井水盡赤,異香滿院,三日乃複。道童清晨送飯時,見室內金光粲然,老宗師正在蒲團上含笑收功,眉間一點朱砂似火。
出關後,他在觀壁題詩:
三豐隱者誰能尋,九室雲崖深更深。
玄猿伴我采芝術,白鶴依人報曉昏。
當地百姓見其朝遊太白,暮宿金台,行蹤飄忽難測,遂稱。有樵夫在山中迷路,總說遇見個白須老道指路,回首卻不見人影。寶雞縣令慕名來訪,三豐正在丹房搗藥,頭也不抬:為民父母,當思雨露均沾。縣令慚然而退,次年果然修渠賑災,百姓皆稱青天。
至正十二年的秋風卷著烽煙,紅巾軍的戰火燃遍中原。三豐正在武當南岩宮閉關,忽聞宮外哀鴻遍野。原來元將察罕帖木兒在此大破義軍,傷兵難民充塞山道。八十六歲的老宗師破關而出,命弟子開啟藥庫。
師父,傷者逾千,藥材恐不敷用。大弟子邱玄清憂心忡忡。
三豐默然取來黃紙,畫符焚入井中。不過半日,各地信眾紛紛送來藥材,車馬絡繹不絕。原來昨夜諸多善信同得一夢:白衣道長托夢求藥。這番異事後來載入《均州誌》,稱為南岩藥夢。
救治傷患時,三豐見許多士卒筋骨受損,遂創五禽活命功。此功取虎鹿熊猿鳥五形,動作簡樸易學。傷兵練習旬月,竟多痊愈。有個斷腿的義軍隊長,原本要被截肢,練習玄鶴展翅式三月後,竟能拄杖行走。他跪地泣謝:願隨仙長修行。三豐扶起他道:救你者是天地生機,貧道不過順水推舟。
某夜星月無光,三豐獨上南岩天池觀星。弟子周真得尋來時,見師父仰觀紫微垣,喃喃自語:帝星晦暗,輔星盡沒。真龍當起淮右,其色尚朱。周真得驚問:師父說的是...三豐以杖畫地,寫出二字。次年春,果然傳來朱元璋在濠州起兵的消息。
至正十八年,三豐雲遊至鳳陽龍興寺。寺僧見他常在朱元璋故宅前駐足,便問緣由。三豐指著宅前老槐樹:此樹虯枝如龍,他日當有天子來謁。說罷在樹根埋下三道錦囊。後來洪武皇帝還鄉,老槐果然枯木逢春。寺僧憶起前事,掘出錦囊,內藏休養生息四字,成為明朝初年的國策。
在金陵棲霞山期間,三豐偶遇落魄文人施耐庵。二人對坐鬆蔭,談及天下英雄。三豐以茶代酒,在石桌上畫出三十六天罡陣圖:亂世出豪傑,正如雲騰致雨。施耐庵如醍醐灌頂,後來創作《水滸傳》時,梁山好漢的排布竟暗合此圖。這段軼事記載在施氏後人整理的《湖海散人錄》中。
年近百歲之際,三豐的形跡愈發莫測。至正二十八年元宵,他在武昌黃鶴樓現身,指著江心漩渦對香客說:三十年後,此處當有王者建樓。後來明成祖果然在此修建晴川閣。臨走時,他留下《玄機直講》三卷,被武當弟子奉為秘寶。
洪武元年正月初四,朱元璋在應天登基。是日清晨,三豐正在鍾山觀日,忽見紫氣東來。他含笑對隨行弟子說:塵埃暫定,吾當遠遊矣。從此金陵再無謫仙蹤跡,隻有秦淮河畔的老茶客,還在傳頌著當年那四句驚世詩。
這四十年間,三豐的足跡遍及大江南北。從金陵茶肆到寶雞丹井,從南岩宮到龍興寺,他似謫仙臨凡,在亂世中灑下無數種子。那些救治的傷兵、點撥的文人、感化的官吏,後來多成為明朝初年的棟梁。而他對天下大勢的預言,更如暗夜明燈,照亮了曆史的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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