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學習……它在適應！” 韓嶼的聲音在加密頻道裏帶著一絲絕望的顫音，“幹擾器失效！規則掃描強度提升300！它正在分析我們的抵抗模式！”
    幾乎在韓嶼話音落下的同時，那些逼近的人偶陣列發生了變化。它們不再試圖直接穿越障礙，而是最前排的人偶突然以完全同步的動作側身，而後排的人偶踏著前排讓出的空隙前進，整個過程如同流水線換模般精準高效，沒有絲毫猶豫和誤差。碎石障礙瞬間被“繞”了過去，包圍圈再次嚴絲合縫地收緊。
    更可怕的是，它們開始發出聲音。
    不是人類的語言，也不是嘶吼，而是一種低沉的、仿佛無數人用完全相同的氣流和聲帶振動頻率發出的單音節。
    “嗬——”
    “嗬——”
    “嗬——”
    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骨髓的冰冷，每一個音節都精準地落在呼吸的間隙，如同心髒被無形的手攥住，隨著那規律的節奏一同跳動、窒息。這種聲音的同步性比視覺上的同步更加摧殘神經，它直接入侵生物的生理節律，試圖將他們也“同步”進這死亡的合唱。
    蒲凝痛苦地捂住耳朵，但這聲音仿佛直接響徹在腦海：“不行……這聲音在……在共振我的精神……它在試圖覆蓋我的自我認知！”
    陳淩感到規則之種的負擔達到了一個臨界點，冰冷的刺痛與過載的灼熱感交織，仿佛大腦在燃燒。但他強行聚焦，透過增強眼鏡和規則之種的感知，他看到了更令人心驚的東西——那些連接人偶與規則柱子的規則線條，正在以一種更複雜的頻率閃爍，並且，有數條新的、更加明亮的線條，正如同試探的觸手，從柱子方向延伸出來，指向他們小隊成員！
    “它在嚐試直接連接我們！”陳淩嘶聲喊道，“它在試圖將我們也納入它的控製網絡！別被那些線條碰到！”
    “怎麽躲？！”趙猛揮舞重鐧，將幾隻靠得太近的人偶砸飛出去，但那些人偶即使在空中飛行的軌跡都帶著一種詭異的拋物線一致性，落地後翻滾的角度和次數都幾乎相同，然後再次麵無表情地站起，加入陣列。“這些東西根本打不死！”
    雷棟一邊用規則幹擾臂鎧釋放出短促的幹擾波，暫時逼退正麵的一小股人偶，一邊急促下令：“韓嶼，分析聲音頻率！找弱點！小胖，找環境突破口，任何不和諧的地方！陳淩，蒲凝，堅持住！尋找規則核心的‘不協調點’！任何係統，絕對秩序本身就是最大的悖論！”
    孫小胖的多光譜護目鏡瘋狂閃爍：“左側三號倉庫屋頂！有結構破損，規則線條在那裏有微弱的紊亂和重複修補的痕跡！像是……係統的一個小bug！”
    “向左側移動！趙猛開路！韓嶼，針對性幹擾那個區域的規則連接！”雷棟立刻做出決斷。
    趙猛怒吼一聲，破障重鐧帶著蠻橫的力量，不再追求擊倒，而是粗暴地將擋路的人偶掃開，硬生生在整齊的陣列中撕開一道口子。小隊成員緊隨其後。
    然而，那規律的“嗬——嗬——”聲陡然變得更加密集，如同催命的鼓點。同時，規則柱子頂端的流光猛地一亮，一道肉眼可見的、乳白色的光環以柱子為中心擴散開來。
    光環掃過之處，那些被趙猛打亂陣型的人偶，動作瞬間加速，以一種超越人體極限、卻依舊保持完美同步的速度重新聚合，再次封堵了去路。而它們空洞的眼睛裏，開始浮現出極其微弱的、與規則柱子內部流光同頻的乳白色光芒。
    “意識抽取加速！”蒲凝的聲音帶著哭腔，“它們在……在被更深層次地同化！柱子正在加大功率！”
    陳淩感到那幾根試圖連接他的規則線條變得更加凝實、更具侵略性。他左手的斷指處傳來鑽心的幻痛，仿佛那缺失的部分也在被無形的秩序強行“修正”。他咬緊牙關，將全部精神集中在規則之種上，不再是被動承受，而是主動去“傾聽”那冰冷秩序背後的邏輯。
    絕對的秩序……排斥變量……優化自身……納入一切……
    那麽，它自身呢？
    規則柱子本身，是否是這絕對秩序的一部分？它維持秩序，那它自己的存在，是否也遵循著某種不容置疑的、固定的“規則”？
    陳淩的目光穿透混亂的戰場，死死鎖定那根巍然聳立的規則柱子。在他的規則視野中，柱子本身的規則結構複雜到了極致，如同一個不斷自我編譯、自我優化的活體程序，散發著近乎完美的秩序之光。
    完美？
    不！
    陳淩的心髒猛地一跳。
    規則之種傳遞來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雜音”。那雜音並非來自外部，而是來自柱子規則結構內部一個極其隱蔽的節點。那個節點似乎承擔著協調所有規則線條、處理信息、發布指令的核心功能。它無比強大，但也正因為其核心地位，它必須時刻保持運轉，不能有絲毫停歇，如同一個永不停歇的心髒。
    而任何永不停歇的東西，都必然存在其固有的、無法改變的……節律！
    “找到了！”陳淩的聲音因極度激動和精神透支而嘶啞，“它的核心指令節點！有固定的運算周期！雖然極短，但存在！就在每次規則線條亮度達到峰值，準備發布新一輪同步指令前的那個瞬間，有一個近乎無限短的‘重置’間隙！”
    那是絕對秩序為了維持自身運轉，所必須容忍的、存在於其核心的、最微小的“無序”！
    “下一次指令峰值……在……”陳淩的大腦如同超頻的處理器，結合規則之種的感知和韓嶼之前分析的延遲數據，進行著瘋狂計算，“三秒後！所有人，準備！在我說‘現在’的時候，用你們最混亂、最不可預測的方式行動！哪怕隻是向後跳或者向左翻滾！打破它對我們行為模式的預測！”
    這是賭博，賭那無限短的間隙，賭他們能製造出超出係統瞬時修正能力的“意外變量”！
    “嗬——”
    “嗬——”
    人偶的死亡合唱越來越近，冰冷的秩序之網即將收攏。
    三……
    二……
    一……
    陳淩眼鏡後的雙眼死死盯住規則柱子內部那即將達到頂點的光芒，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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