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幽冥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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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連綿了三日,終於在第四日傍晚時分停歇。鉛灰色的雲層散開,露出一角被夕陽染成瑰紅色的天空。黑水鎮籠罩在一種雨後初霽的濕潤與清新之中,但那份因蕭徹鐵血手段而帶來的壓抑感,卻並未隨著雨停而消散,反而如同潮濕的苔蘚,在暗處悄然滋生。
    雲薇與蕭徹那日不歡而散後,兩人便似有默契般減少了直接接觸。軍政事務依舊通過秦蒼和各自的屬官流轉,效率未減,但某種無形的隔閡已然產生。雲薇將更多精力投入到對龍脈的溫養和對星軌學派知識的鑽研上,試圖找到更快修複龍脈或克製“噬運璽”的方法。蕭徹則愈發沉默,除了處理必要的軍務,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鎮撫司或別院,周身散發的寒意幾乎能凍結空氣。
    是夜,月隱星稀。
    黑水鎮結束了白日的喧囂,逐漸陷入沉睡。隻有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和更夫偶爾的梆子聲,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城牆上的火把在夜風中搖曳,映照著士兵們警惕而疲憊的臉龐。
    子時剛過,一股極淡的、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如同夜霧般,開始從黑水鎮外圍的陰影中彌漫開來。這氣息與北凜軍隊的煞氣截然不同,更加詭秘、飄忽,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與死寂。
    鎮撫司內,正閉目調息的蕭徹猛地睜開雙眼!他體內那躁動不安的劍靈,對這類陰邪氣息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幾乎是同一時間,他放置在桌案上、一枚用於警戒的、刻畫著簡單偵測符文的小型玉玨,發出了極其微弱的、幾乎不可聞的嗡鳴!
    有東西潛進來了!不是普通的探子或軍隊!
    蕭徹瞬間起身,抓起床邊的劍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出房門,融入夜色之中。他沒有驚動太多人,隻是對院外值守的親兵做了一個最高警戒的手勢。
    幾乎在蕭徹察覺異常的同時,位於衙門後宅靜室中、正以精神力溝通龍脈的雲薇,也感到額間定星盤印記傳來一陣突如其來的、針刺般的預警!那並非源於龍脈,而是對某種精純虛無力場的本能排斥!
    她立刻中斷了修煉,精神力如同水銀瀉地般向外擴散感知。下一刻,她的臉色驟變!在她的精神視野中,數十道如同淡薄黑煙般、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扭曲身影,正以驚人的速度和無視物理障礙的方式,從城牆的陰影、排水溝渠、甚至是一些民宅的牆角等不可思議的角度,悄然滲透進了黑水鎮內部!它們的目標極其明確——直指她所在的衙門區域,以及……蕭徹的鎮撫司!
    “幽冥衛!”雲薇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名字!玄冥派出的爪牙,終於來了!而且選擇在這樣一個內部微生齟齬的夜晚!
    她立刻通過精神力向秦蒼和幾個核心將領發出了最高警報,同時自己也迅速起身,星辰之力在體內流轉,做好了戰鬥準備。
    然而,幽冥衛的動作比想象中更快!它們似乎並非實體,或者說可以在虛實之間轉換,普通的牆壁和巡邏隊形對它們而言形同虛設!
    刹那間,淒厲的慘叫聲從鎮撫司方向率先響起!那聲音短暫而急促,仿佛被什麽東西扼住了喉嚨,隨即戛然而止!
    蕭徹的身影在鎮撫司的庭院中如同黑色閃電般穿梭,毀滅劍意毫不留情地斬向那些試圖凝聚成形的黑煙!劍芒過處,黑煙發出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尖嘯,潰散開來,但很快又在不遠處重新凝聚!物理攻擊對它們的效果大打折扣!
    更麻煩的是,這些幽冥衛似乎精通精神攻擊和製造幻象!它們穿梭之處,陰風怒號,鬼影幢幢,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語和幻象直接作用於守軍的心神!不少士兵被幻象所惑,開始胡言亂語,甚至瘋狂地攻擊身邊的同伴,使得防禦陣線瞬間陷入了混亂!
    “守住心神!是幻象!”蕭徹的聲音如同寒冰,帶著內力震蕩開來,暫時驅散了一部分士兵的恐懼,但他自己卻要同時應對數名幽冥衛的圍攻和精神衝擊,壓力巨大。
    與此同時,衙門後宅也遭到了襲擊!
    數道黑煙如同毒蛇般穿透牆壁,直撲雲薇所在的靜室!它們的目標清晰無比——擒殺或幹擾這位龍脈複蘇的關鍵人物!
    雲薇早有準備,雙手結印,定星盤印記光芒大放!一道純淨的星辰光罩以她為中心瞬間張開!
    嗤嗤嗤!
    黑煙撞在光罩上,如同冷水滴入滾油,劇烈沸騰、消融,發出痛苦的嘶鳴!星辰之力對這些虛無邪祟的克製效果極為顯著!
    但幽冥衛的數量太多,而且它們似乎擁有某種共享意識,攻擊配合默契,不斷從各個角度衝擊著星辰光罩,消耗著雲薇的精神力。更有幾道黑煙繞過前宅,撲向了那些毫無自保能力的文吏和仆役的住所,頓時引起一片驚恐的哭喊!
    “救人!”雲薇咬牙維持著光罩,對守護在外的女衛喊道。
    戰鬥在黑水鎮的核心區域驟然爆發,並迅速蔓延!火光四起,混亂不堪。秦蒼率領著反應過來的部隊試圖圍剿這些詭異的入侵者,但幽冥衛飄忽不定,虛實轉換,往往刀劍劈過去隻能斬散一片黑煙,轉眼又在別處凝聚,普通士兵難以造成有效殺傷,反而在幻象和精神衝擊下傷亡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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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徹在鎮撫司獨戰多名幽冥衛,毀滅劍意雖然能傷到它們,但無法徹底消滅,反而因為頻繁引動力量,體內那壓抑的劍靈愈發躁動,眼中暗紅光芒閃爍不定,出劍越發狠厲狂暴,幾乎不分敵我,有幾名試圖靠近支援的親兵險些被他的劍芒波及!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強烈蠱惑力的精神波動,如同水波般悄然擴散開來,精準地籠罩了正在苦戰的蕭徹!
    “蕭徹……看到了嗎?這些愚昧不堪的人……他們畏懼你,排斥你,從未真正信任過你……”
    “你為他們浴血奮戰,換來的隻是猜忌和疏遠……”
    “回歸吧……回歸力量與毀滅的懷抱……唯有絕對的力量,才能掌控一切,才能讓所有質疑和背叛者……付出代價……”
    那聲音仿佛直接在他心底響起,放大著他連日來積壓的煩躁、對雲薇話語的介懷、以及對自身處境的迷茫!他體內那本就躁動的劍靈,在這蠱惑之下,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爆發!
    “閉嘴!!!”
    蕭徹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眼中最後一絲理智被暗紅吞噬!他周身爆發出滔天的凶煞之氣,毀滅劍意不再凝練,而是化作狂暴的黑色風暴,向四周無差別地席卷而去!庭院中的假山、樹木、乃至幾名躲閃不及的幽冥衛它們似乎也沒料到會引發如此劇烈的反應),都在那恐怖的劍意風暴中被絞碎、湮滅!
    他仿佛徹底化為了隻知毀滅的凶器,敵我不分!
    “蕭徹!”正在勉力支撐星辰光罩的雲薇,感受到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暴戾氣息,心中大駭!她知道,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必須阻止他!否則不用幽冥衛動手,暴走的蕭徹就能將黑水鎮核心區域夷為平地!
    她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個極其冒險的決定!她分出一大半維持光罩的精神力,雙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動,引動腳下龍脈之力與漫天星輝!
    “星軌為鏈,龍脈為鎖——封!”
    她不是攻擊蕭徹,而是試圖以星辰與龍脈之力,構築一道強大的封印結界,將暴走的蕭徹暫時困住!
    數道粗壯的銀色鎖鏈憑空出現,由純粹的星辰之力和地脈靈氣構成,如同活物般纏繞向被黑色風暴籠罩的蕭徹!鎖鏈上流淌著古老的符文,散發出鎮壓與安撫的氣息!
    轟!
    黑色劍意風暴與銀色鎖鏈狠狠碰撞!能量激蕩,整個黑水鎮都仿佛震動了一下!
    雲薇臉色一白,噴出一口鮮血,那封印結界與她心神相連,受到衝擊,讓她傷上加傷!但她死死支撐著,鎖鏈不斷收緊,試圖將那毀滅風暴壓製下去。
    蕭徹在風暴中心發出痛苦的嘶吼,毀滅劍意與封印之力在他體內瘋狂衝突,讓他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那蠱惑的低語依舊在他腦海中回蕩,試圖將他徹底拉入深淵。
    就在這僵持不下、雲薇即將油盡燈枯之際,異變再生!
    那一直沉寂在衙門後院、被嚴密看管或者說隔離)的【裁決者】,其僅剩的電子眼,猛地亮起了刺目的、純粹的金色光芒!不再是暗金與猩紅的交替,而是某種……更加古老、更加威嚴、仿佛褪去了所有雜質的狀態!
    它那殘破的軀體內部,傳來一陣不同於以往過載尖嘯的、低沉而恢弘的能源啟動聲!
    【檢測到高優先級守護目標星辰傳承者)遭遇致命威脅及深度精神汙染……啟動緊急協議……調用備用能源……邏輯覆寫……執行……淨化模式!】
    它猛地抬起那僅存的右臂,發射器中心,不再是金紅色的毀滅光束,而是凝聚起一團柔和卻蘊含著無盡生機的、如同初生朝陽般的金色光輝!
    那團光輝並非射向任何目標,而是如同漣漪般,以【裁決者】為中心,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瞬間掠過了整個戰場!
    金光所過之處,那些飄忽不定的幽冥衛如同被投入聖火的邪魔,發出了淒厲到極致的慘叫,黑煙般的軀體劇烈扭曲、蒸發,徹底消散!它們製造的精神幻象和陰冷力場,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
    而正處於暴走邊緣的蕭徹,在被那金色漣漪掃過的刹那,身體猛地一震!眼中那瘋狂的血紅如同潮水般退去,毀滅劍意凝聚的風暴也驟然平息!他仿佛被一股溫暖而強大的力量洗滌了靈魂,那蠱惑的低語和內心的躁動被瞬間壓製、淨化,隻剩下一種劫後餘生般的虛脫與茫然。
    纏繞在他身上的星辰鎖鏈也隨之消散。
    雲薇脫力地坐倒在地,看著場中瞬間逆轉的局勢,看著那散發著柔和金光的【裁決者】,眼中充滿了震驚與不解。
    【裁決者】在釋放出那淨化光輝後,眼中的金光迅速黯淡下去,恢複了那沉寂的狀態,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危機,似乎解除了。
    但所有人都心有餘悸。幽冥衛的詭異,蕭徹的突然暴走,以及【裁決者】那出乎意料的力量……這一切都預示著,他們麵對的敵人,遠比想象中更加難纏。而內部的裂痕,也在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中,暴露無遺。
    夜色依舊深沉,黑水鎮的燈火在風中搖曳,映照著劫後餘生的人們臉上那複雜難言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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