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萬人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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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雖說膽兒小,可終究是個淘得沒邊兒的半大小子。
上四年級那年暑假,家裏就我一個人,閑得直搓手,心裏頭忽然冒出股子想闖闖的邪勁兒,腳底下一熱,就奔著從沒去過的野地跑了。
眼前是老大一片黃乎乎的土坡子,靜得能聽見自己喘氣。
那土坡一道連一道,跟些大墳包似的,我家這在東北的平原上,沒有山,所以瞅著這些大土坡格外新鮮。
我當時樂得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撒開腳丫子就衝過去了。
爬上一個土坡頂,我踮著腳四下裏一瞅,荒得很,一眼望不到頭,連個人影都沒有。
小孩兒心性一下子上來了,“噌”地就從坡上蹦了下去。
倆腳一落地,揚起一片黃灰。
“哎喲!”我低頭一瞅,腳底下居然撒著幾根老粗的骨頭,白森森的晃眼。
“這麽大個兒,指定是牛骨頭吧?”我嘴裏嘟囔著,心裏剛犯嘀咕,下意識地一回頭。
嗡!
一股子寒氣“嗖”地從腳底板竄到天靈蓋,渾身的血好像瞬間凍成了冰!
入眼的,是地獄般的景象!
目之所及都是白花花的骨頭,整個土坡的斜坡跟溝底,密密麻麻鋪得滿滿當當!
最讓人頭皮發麻、魂兒都快飛了的,是那一層疊一層、數都數不清的人頭骨!
它們就跟隨便扔的爛瓜爛果似的,有的半埋在黃土裏,有的光溜溜地晾在太陽底下。
那黑洞洞的眼窩,齊刷刷全朝著我這邊,好像有無數雙從地府裏伸出來的冰冷眼睛,死死盯著我不放!缺了塊的牙床子齜著,像是在無聲地笑我這活人氣兒敢闖進來。
那股子衝擊力太大了,我腦子“嗡”的一聲就空了,倆腿跟澆了鐵水似的,釘在地上動不了,連手指頭都蜷不起來!
就在這時候,天“唰”地一下就暗了。
灰蒙蒙的天,跟蒙了塊髒裹屍布似的。
一群黑老鴰“呱呱”叫得邪乎,跟片黑雲似的從頭頂飛過去,投下老大一片黑影。
緊接著,更嚇人的事兒來了!
腳底下那些原本一動不動的骷髏頭,居然“咕嚕咕嚕”地滾起來了!它們撞來撞去,碾著黃土,發出“哢噠哢噠”的聲兒,聽著牙都酸,跟地獄開大門的倒計時似的。
不是一個兩個,是成百上千啊!
從四周圍往我這兒滾,圈成個越來越小的白骨頭圈兒!
它們從我腳邊滾過,撞在我小腿上,冰涼梆硬,帶著土腥氣和一股子說不出來的爛味兒!
我徹底被這堆嚇人的骷髏頭淹了!別說跑了,連喘氣都費勁,嗓子眼跟堵了團棉花似的!
更邪乎的是,我跳下來的那個土坡斷麵,這時候瞅著跟萬丈懸崖似的。
就見那直上直下的黃土壁上,一口老大的棺材,漆皮掉得亂七八糟,木頭爛得發黑,正一點點從土裏“擠”出來!棺材蓋“吱呀!”響得人心裏發毛,慢悠悠、沉顛顛地……開了條縫!
一隻沒肉沒皮、就剩白花花骨頭的手,“呼”地從棺材的黑窟窿裏伸了出來!
那指節歪歪扭扭的,長得嚇人,骨頭上泛著死氣沉沉的白。
它懸在半空,然後,開始慢悠悠可又死倔地,朝我這邊……伸過來!
它還在一個勁兒地變長!穿過飄著的黃灰,穿過滾來滾去的骷髏頭堆,直勾勾地就奔我抓過來了!
“啊!!!”我扯著嗓子尖叫,聲兒在空落落的野地裏顯得特單薄,特絕望。
旁邊連個鬼影都沒有!就聽見老鴰瞎叫喚,骷髏頭滾得“哢噠”響,還有……一股子從四周圍湊過來的、低低的邪笑“咯咯咯”的,是無數骷髏頭上下牙磕出來的聲兒!嘎吱…嘎吱…跟成千上萬隻蟲子啃骨頭似的,
聽得人骨頭縫兒都癢!
那白森森的骨頭手,帶著刺骨的涼氣,終於摸到我的脖領子了!冰涼梆硬,還帶著股子拗勁兒,怎麽掙都掙不開!我嚇得魂兒都飛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瞎哭瞎撲騰,可它壓根不當回事兒,慢悠悠地攥緊了我的領子!
求生的勁兒上來了,我用倆手死死抓住那骷髏手腕!摸著就是糙拉拉的骨頭,硬得跟鐵似的!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想掰開,可它那力氣大得邪乎!我這點掙紮,跟蚍蜉撼大樹似的,白搭!
它開始往回拽了!慢是慢,可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同時,我後背上好像挨了一推,一股子老大的勁兒!仿佛有無數隻看不見的手,在後邊搡我,配合著前邊那骨頭手拽,一步一步把我往那口透著死氣的爛黑棺材那兒拉!
棺材口在我眼裏越來越大,裏頭黑咕隆咚的,悶得人喘不上氣!離得越近,越能聞見棺材爛木頭味兒混著土底下那股子衝鼻子的腥臭味兒,惡心得人想吐!
“佛祖!觀音菩薩!耶穌!救命啊!!!”我胡喊八喊,把知道的神仙名兒都叫了,聲兒啞得跟破鑼似的。
沒用!一點兒用都沒有!那棺材裏的黑窟窿跟個大嘴似的,眼看就要把我吞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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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要命的節骨眼,一個念頭跟閃電似的劈進我亂糟糟的腦子裏,林正英的電影!童子尿!
顧不上害臊了!想活著就得這麽幹!我手忙腳亂地扯開褲子,閉著眼,憋著一股勁兒,對著那拽我的骨頭手和跟前的棺材,猛勁兒一撒!
熱乎乎的尿“唰”地噴出去了!
奇了怪了!
那跟鐵鉗子似的骨頭手猛地一哆嗦,好像被燒紅的烙鐵燙著了,“嗤”地冒了點看不太清的青煙!它跟觸電似的鬆開了我的領子!周圍滾著的骷髏頭也像見了克星,“嘩啦啦”往四外散,滾得“哢噠”聲更急了,跟躲瘟疫似的!
我心裏頭一喜,轉身就想跑!
可眼前的景象又令我絕望了!
眼前明明是剛才上來的土坡,瞅著挺熟,可我不管咋跑,周圍的景兒都在那兒瞎變、轉圈兒!明明感覺快跑出這堆白骨坑了,可一眨眼,那熟悉的土坡斷麵和那口透著晦氣的爛黑棺材,又擋在我臉前頭了!
鬼打牆!
電影裏的另一招兒“噌”地冒出來了!中指血!
恐懼和絕望逼出點狠勁兒來!我心一橫,把哆嗦的右手中指塞嘴裏,使勁一咬!
“嘶!!!”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嘴裏一下子全是血腥味。
瞅著指尖冒出來的血珠子,我鼓起最後一點膽兒,使出全身的勁兒對著棺材和周圍那些看不見的玩意兒吼:“退!退!退!!!”
這時候,我也顧不上害怕了,壯著膽子撿起地上的一個人的大腿骨,把冒血的中指在骨頭上使勁一抹!熱乎乎的血在白森森的骨頭上畫出道紅杠杠,看著特紮眼!
“滾開!”我跟瘋了似的,掄著這根沾血的“辟邪棒”,瞎掄一氣,一邊吼一邊往前猛衝!沾了血的骨頭好像真有點用,感覺前頭那股子看不見的擋頭被撕開個口子!
眼前的景兒終於不轉圈了!熟悉的野地邊兒瞅見了!
“我的媽呀!老天爺呀!”我連滾帶爬,跟炮彈似的,使出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往家奔!
身後那土坡底下的骨頭坑,好像傳來不樂意的哼哼,可我連回頭瞅一眼的膽兒都沒有,就恨爹娘當初沒多給我生兩條腿!
一進院門我就“哐當”撞在門框上,鞋跑丟了一隻,褲腿子全是黃泥巴,頭發跟雞窩似的太姥爺正坐在炕沿上抽旱煙,煙袋鍋子“吧嗒吧嗒”響,見我這模樣“噌”地就站起來了,煙杆往炕桌上一磕:“小兔崽子!你這是打哪兒滾回來了?魂兒都丟了一半!”
我嗓子眼幹得冒火,張著嘴半天喘不上氣,指著東邊方向直哆嗦:“太…太姥爺…東…東邊那土坡…”
“東邊土坡?”太姥爺眉頭擰成個疙瘩,煙袋鍋子往腰裏一別,上來就薅住我胳膊,“你個渾犢子!我看你是皮癢了是不是?那地方是你能去的?!”
我被他拽得一個趔趄,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帶著哭腔嘟囔:“我不知道啊…就想找個地方玩…誰知道那兒全是…全是骨頭…”
“骨頭?”太姥爺手勁兒猛地一鬆,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隨即照著我屁股就來了一巴掌,“你個不長記性的!那是亂葬崗子!咱這城裏最大的墳地!打清朝就有了,底下埋的人能從這排到城門口去!”
我捂著屁股直咧嘴,心裏頭又怕又委屈,剛才那股子驚嚇還沒緩過來,被他一罵眼淚更忍不住了:“我哪知道啊…就瞅著那土坡好玩…”
“好玩?”太姥爺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指著我鼻子罵,“那地方邪性著呢!當年小日本子在這兒殺了多少人?全往那溝裏一扔,連口薄皮棺材都沒有!後來饑荒年景,餓死的、病死的,也都往那兒拖!你當那是遊樂場?那是閻王爺的前院!”
他越說越氣,又在我後背上拍了兩下,力道卻輕了些:“你這小命是撿回來的!前幾年有個放羊的老頭貪近道從那兒過,回來就中了邪,胡言亂語沒幾天就沒了!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崽子,敢往那兒闖?是不是嫌命長了?”
我縮著脖子不敢吭聲,腦子裏全是那些滾動的骷髏頭和棺材裏伸出來的手,後脖頸子一陣陣發涼。
剛才還覺得自己用童子尿和中指血挺能耐,這會兒被太姥爺一罵,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後怕——要不是碰巧想起電影裏的法子,恐怕真就回不來了。
太姥爺見我臉色慘白,嘴唇哆嗦,氣兒也消了大半,他下了炕說要給我燒點“壓驚水”。
我蹲在地上,聽著灶膛裏“劈啪”的柴火聲,心裏頭又悔又怕。
悔自己不該瞎跑,怕那地方的東西跟著我回來,兩隻手死死攥著褲腿,直到太姥爺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水,才敢抬頭看他。
“喝了!”太姥爺把碗往我麵前一遞,眼神裏帶著點狠勁,又藏著點心疼,“記住了!再敢往東邊土坡跑,我打斷你的腿!那地方的冤魂野鬼,專找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大孩子!”
我端著碗,手還在抖,看著碗裏怪怪的水,想起剛才那地獄般的景象,“咕咚咕咚”幾口就灌了下去,苦澀的味道從嗓子眼一直燒到肚子裏,卻奇異地讓人安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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