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寺廟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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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邊這事兒過去大概三四天吧,正好趕上放假。我聽街坊說附近有個廟會,挺熱鬧的,自己在家待著也悶得慌,就一個人溜達去了。
    那是我長這麽大,頭一回正兒八經來寺廟。我一腳跨過高高的木頭門檻,迎麵就是一尊好高好高的觀音菩薩像,矗立在院子當中,好像一直就在那兒等著誰似的。菩薩低垂著眼睛,臉上那表情,說是在笑吧,又不像,說沒笑吧,又覺得特別溫柔。
    我也不知道怎麽了,鼻子猛地一酸,心裏頭憋了不知道多久的委屈,像決了堤的洪水,咕咚一下全湧了上來,堵在嗓子眼,噎得我生疼。
    眼淚根本不受控製,自己就嘩嘩往下掉。我什麽都顧不上了,腦子裏空空的,隻知道跌跌撞撞地跑到那觀音像腳下,撲通一聲就跪在了蒲團上。我把臉埋在手心裏,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裏頭好像有好多話想說,又不知道從哪說起,就光是在心裏頭念叨:“菩薩……我難受……我太難受了……為什麽老是找我……為什麽就我覺得不一樣……”哭得昏天黑地,好像要把這幾年受的驚嚇、委屈、沒人理解的孤單,全都倒出來一樣。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淚好像流幹了,心裏頭堵著的那塊大石頭好像輕了一點。我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眼睛又紅又腫。我站起來,腿有點麻,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後頭走。
    後麵就是大雄寶殿,比前殿還要高大,更肅穆。殿裏供奉的是釋迦牟尼佛。佛祖坐在巨大的蓮花座上,麵容寧靜安詳,好像不管底下發生什麽天大的事,他都永遠是這副樣子。
    我抬著頭,呆呆地看著佛祖的眼睛。奇了怪了,剛才那股子翻江倒海的委屈勁兒,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心裏頭鬧哄哄的聲音、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好像被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拂走了。
    心裏頭變得特別靜,特別平,像一麵鏡子。好像連我自己都不存在了,周圍吵吵嚷嚷的香客、殿外廟會的喧鬧聲,全都遠了,模糊了。就隻剩下這種……特別安心,特別踏實的感覺。真好,真舒服啊,真想一直這麽待著。
    過了一會兒,我心裏好像在自言自語!我的痛苦、煩惱、起源於欲望…執著、妄想! 這些有意義嗎?我本無我!
    我走到蒲團前,規規矩矩地跪下來,特別誠心地給佛祖磕了三個頭。
    從大殿出來,心情輕鬆了不少。廟會上人擠人,熱鬧得很,賣糖人的、吹糖畫的、耍猴的,啥都有。我東看看西看看,眼睛被一個舊書攤吸引住了。攤子上擺了好多舊書,最多的是那種藍色封皮、寫著《易經》或者《周易》的書。
    我蹲下去,拿起一本。封皮磨得有點起毛了。我隨手翻開,裏麵畫著八卦圖,寫著什麽“乾為天”、“坤為地”、“水火既濟”……旁邊還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解釋。說來也怪,那些字分開看都認識,湊在一起本來應該很玄乎才對,可我看著看著,竟然覺得……特別順溜,好像能模模糊糊明白裏頭在說點什麽天地運轉、陰陽變化的道理。心裏頭有種莫名的喜歡和親切感。
    “大爺,這本多少錢?”我指著手裏這本書。
    攤主是個戴眼鏡的老頭,從報紙裏抬起頭瞄了一眼:“三塊。”
    我把書合上,看看封底,上邊寫著0.3元。
    “大爺,你這書上標的是三毛錢啊,你咋賣我三塊錢呢?
    攤主瞥了我一眼,愛答不理的“這都是老物件,愛買不買……”
    這書在我手裏,好像就注定要跟我走一樣,我像得了寶貝一樣把書緊緊攥在手裏,生怕被別人買走。兜裏剛好有五塊錢,是我攢了好些日子零錢換的一張整票。我也沒多想,趕緊從兜裏掏出來遞過去“大爺,找我兩塊錢。”
    攤主接過錢,順手從書攤上又抽出一本書“今天還沒開張,這本書算你兩塊錢得了,便宜你了……”
    我一看,是一本《金瓶梅》。
    我雖然剛上初中,但是這本書的大名可早有耳聞。我臉轟的一下就紅了“別,大爺,我不要,你還是給我找錢吧,剩下的錢還是我兩天的午飯錢呢。”
    攤主看著我麵紅耳赤,快急哭的樣子,收回了拿著書的手,從口袋裏翻了半天,找給我一張一塊的,兩個五毛的紙票。
    也顧不上逛了,我接過錢揣兜裏,一邊慢慢往外走,一邊低著頭翻看手裏的書,越看越覺得有意思。
    正走著呢,發現前麵不遠處圍了一小圈人。出於好奇,我也擠過去看熱鬧。人群中間是個盤腿坐在地上的老奶奶,穿著深色的舊式褂子,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她麵前蹲著個一臉愁容的大嬸。
    那老奶奶說話挺有意思,她說一句我能聽懂的普通話,緊跟著就嘟囔一句語調特別奇怪、咕咕噥噥聽不懂的話,像是某種方言,又不像。她對著那大嬸說了幾句,大概就是“家宅近期有點小磕絆,灶台那邊留意點”“孩子往東南方向求學好”,那大嬸聽得眼睛發亮,一個勁點頭:“哎呦,老太太您說得太準了!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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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踮著腳看了一會兒,發現她跟每個人都說,但每個人就說那麽兩三句,而且完事了也根本不提錢的事。旁邊有人小聲議論,說這老太太也是來逛廟會的,碰上覺得有緣的才開口說兩句。
    我心裏有點癢癢,也想湊過去聽聽,但又不好意思。我一個半大孩子,擠在一堆大人裏麵,多別扭啊。正猶豫著呢,那本來低著頭的老奶奶,突然抬起眼皮,目光穿過人縫,直直地就落在我臉上了!她就那麽盯著我,看了好幾秒鍾,看得我心裏直發毛,周圍這麽多人,她幹嘛光盯著我看啊?
    然後,她嘴裏又開始念叨那種咕咕噥噥的奇怪話,語調忽高忽低。更怪的是,我聽著她那調調,嗓子眼兒裏竟然也跟著發癢,好像有什麽話自己也想往外冒,那種發音方式好像我本來就會一樣!我嚇了一大跳,趕緊死死閉住嘴,把那股莫名其妙的衝動憋了回去。這大庭廣眾的,要是我也跟著發出那種怪聲,非得被人當瘋子不可!
    老奶奶念叨完了,看著我就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點頭,大聲說:“這小孩兒好!這小孩兒真好!”
    我一下子懵了,臉上臊得慌。我好?我哪兒好了?我覺得自己最近倒黴透頂,都快被逼瘋了,哪裏好了?我正納悶呢,旁邊剛才那個被說準了的大嬸又擠過來,拉著老太太的胳膊急切地問:“仙家,那我那事……您再給細說說……”老太太的注意力就被拉走了。
    這時候,一個一直站在人群外邊、穿著舊中山裝、麵無表情的老頭走過來,大概是老奶奶的老伴。他伸手拉了拉老太太的胳膊,聲音低沉地說:“行了行了,人太多了,像什麽話,趕緊走吧。”老太太一邊被拉著站起來,一邊還回頭對人群說:“有啥想問的,以後可以上家來找我……”話沒說完,就被那老頭不由分說地拉走了,很快消失在人群裏。
    我站在原地,心裏頭那叫一個莫名其妙,還有點空落落的。
    我繼續順著人流溜達,沒走多遠,又看見前麵一陣騷動。一個看著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像瘋了似的在原地轉著圈跑,一邊跑一邊手舞足蹈,嘴裏還嗷嗷地唱著不成調的戲文。一開始聽不清,後來湊近了,才聽清他反複唱什麽:“……俺是黃家大仙……道行高深……爾等凡人……”旁邊圍了一圈人,指指點點,有的笑,有的躲。
    正亂著呢,一個三十多歲、手裏拿著個單麵羊皮鼓的男人從旁邊走過。他瞅了那發瘋的年輕人一眼,眉頭一皺,突然舉起鼓,“咚咚咚”猛地敲了三下,聲音又脆又響,震得人心頭一顫。然後他開口就罵,聲音洪亮:“老黃!跟你弟子鬧什麽鬧!顯擺你那點道行幹啥?有意思嗎?趕緊消停點兒!”
    說也神奇,他這話一出口,那個剛才還又跑又跳、瘋瘋癲癲的年輕人,就像被抽了骨頭一樣,“噗通”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大口喘著氣,眼神發直。
    那個拿鼓的男人也不理他,自顧自地就開始敲著鼓,踩著點兒,哼哼唧唧地唱了起來。調子很古樸,歌詞聽不太清,好像是什麽“送神歸山”“弟子受苦”之類的話。他唱一句,坐地上那年輕人就跟著晃一下腦袋,哼唧一聲。就這麽唱了大概一兩分鍾,那年輕人長長吐出一口氣,眼神慢慢恢複了清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顯得特別尷尬。他爬起來,對著拿鼓的男人低聲道了聲謝,話也沒多說,扭頭就鑽人群裏跑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嘖嘖稱奇,議論了一會兒也就散了。
    我站在那兒,看著這突如其來又迅速結束的一幕,心裏頭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冒出來了。這地方,發生的這些稀奇古怪的事,還有剛才那個老太太,這個拿鼓的男人……非但沒讓我覺得害怕或者想躲開,反而讓我覺得……特別自在,好像我就應該待在這種地方似的。這裏發生的一切,都比我那個隻有課本和作業的學校、比那個讓我感到壓抑的家,更讓我覺得熟悉和舒服。
    廟會快散了,人漸漸少了。我也溜達累了,揣著那本寶貝一樣的《易經》,慢悠悠地往家走。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躲進自己小屋,攤開那本舊書。翻到講天幹地支、五行生克的那幾頁,什麽“甲乙屬木”“丙丁屬火”“金生水,水生木”……我看著那些圖和解釋,腦子轉得飛快,一點也不覺得難,反而覺得特別簡單,好像這些東西本來就在我腦子裏,我看得入了迷,連我媽喊我吃飯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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