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累，靠在客廳的沙發上歇了會兒，看了眼手機，已經快十一點了。
    屋裏靜悄悄的，隻有萌萌均勻的呼吸聲，可我知道，那些東西都沒走，壽衣老頭縮在廚房角落，紅衣女鬼藏在衣櫃裏，斷頭女鬼的頭還在櫃子頂上，還有那些躲在暗處的野仙妖仙，全都屏息斂聲。
    “你們這些仙啊鬼的，也該懂點規矩。”我對著空氣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角落，“這孩子才四歲，你們纏著她有什麽用？她能給你們什麽？是能供香火，還是能幫你們修行？”沒人回應，但能感覺到那些隱藏的氣息波動了一下，像是被說中了心事。
    “今天太晚了，東西也不全，沒法跟你們好好談。”我站起身，對著劉華微夫婦說：“後天我再來處理，明天你們去準備這些東西。”
    我找來紙筆，寫下清單：
    大公雞一隻，要紅冠子的。
    金元寶二十袋，得多備點。
    豬頭一個，要帶骨頭的。
    大鯉魚一條，越大越好。四方肉塊一塊，三斤重。
    雞蛋十個，要煮熟。
    水果五樣，蘋果、橘子、香蕉、葡萄、火龍果。
    饅頭十個。
    白酒三瓶。
    “其他的我來準備。”劉華微的老公趕緊記下來，手還在抖，說道：“蔡師傅，這些東西……是給它們的？”
    “是給它們賠個禮，也送它們走。”我看著他接著說：“仙緣結下了，就斷不了。你們家有仙根，所以這些仙才賴著不走。我能從你們家送走，但它們再去找誰，就不好說了。你不供，你哥你弟弟，都可能被找上。”
    夫婦倆臉色一白，沒敢再問。我沒多留，拿起法器包，推開門走了出去。
    樓道裏的聲控燈忽明忽暗，像是有東西在上麵晃悠，我沒回頭，徑直下了樓。
    回到家後，隻覺得渾身乏累，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醒來，一想到劉家的事，頭就疼，那些從大興安嶺招來的仙，野得很，沒規矩，怕是不好打發。
    我開始準備送仙的東西，紅黃藍綠白五種顏色的布，剪成幡旗的樣子，上麵用朱砂畫了引路符。
    三米三長的黃布，鋪在地上當仙路，每隔一尺就畫一朵蓮花，是給仙家走的，既體麵，又能鎮住它們的野性，還有超度鬼魂用的往生咒、解怨符，滿滿當當裝了一袋子。
    到了約定的日子，天剛擦黑，我就開車去了劉家。
    剛進門，就看見客廳裏多了個男人，四十多歲，穿著黑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看著很有氣質，不像普通打工人。
    “蔡師傅，這是我大哥，張偉。”劉華微的老公介紹道。張偉站起身，伸出手，握了握：“蔡師傅，我弟提起你，辛苦你了。”他說話沉穩，眼神裏帶著股生意人特有的精明。
    我心裏一動，這張偉看著就像是能鎮住場麵的，還有錢，那些仙要是真找上去，他或許能供得起。
    客廳已經收拾妥當，桌子擺得滿滿當當，豬頭冒著熱氣，大鯉魚趴在盤子裏，鱗片閃著光，水果饅頭白酒擺得整整齊齊。
    劉華微抱著萌萌，孩子看著精神多了，隻是眼神還有點怯生生的。屋裏安靜得落針可聞，連空氣都像是凝固了。
    那些隱藏的仙鬼妖，像是知道今天要了結，全都屏住了氣息。我點燃三炷香，插在香爐裏，拿起文王鼓，鼓槌一落，沉悶的響聲打破了寂靜：“日落西山黑了天，明燈點亮照堂前。大報馬，二靈通，快去仙府把信傳，有請胡家堂主胡天龍，速來堂前斷塵緣！”鼓點越來越急，像是馬蹄聲在耳邊回蕩。
    突然，窗外的天明明已經黑透，卻猛地亮起一片霞光，金紅色的光芒透過窗戶照進來，把屋裏染成一片暖色，卻帶著股不容抗拒的威壓。
    霞光中，一個身影緩緩顯現，身材高大，穿著藏青色的袍子，上麵繡著金色的花紋，麵容威嚴，眼神像鷹隼一樣銳利，正是胡家堂主胡天龍。
    他一現身，屋裏的溫度驟升，那些隱藏的氣息瞬間萎靡下去，連大氣都不敢喘。
    “都給我出來，排好隊！”胡天龍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帶著股雷霆萬鈞的氣勢。話音剛落，廚房裏嗖地飄出個影子，是壽衣老頭鬼，他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低著頭。
    衣櫃門“吱呀”一聲開了，紅衣女鬼飄出來，頭發不再淩亂，安安靜靜地站在老頭旁邊。
    櫃子頂上“咕嚕”一聲，斷頭女鬼的頭滾下來，在地上轉了兩圈，停在女鬼身邊，算是排好了隊。
    緊接著，牆角沙發底窗簾後，冒出一個個影子，穿樹皮衣服的蛤蟆仙，手裏拿著根狼牙棒，長著尾巴的蛇仙，張嘴吐著信子。
    毛茸茸的黃仙，齜著牙。還有幾個青麵獠牙的妖仙，渾身冒著黑氣……密密麻麻站了一屋子，卻沒一個敢出聲。
    “你們的事，本尊都知道了。”胡天龍掃了它們一眼，眼神落在蛤蟆仙身上說：“你，大興安嶺來的？不好好修行，跑到城裏纏著個孩子，像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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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蛤蟆仙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大…大仙……是他們請我們來的…說…說供我們，結果又不供了…我們…我們沒地方去…”
    “沒地方去就禍害孩子？”胡天龍冷哼一聲，“修行修的是心，不是蠻力！你們看看你們，有的搶香火，有的嚇孩子，還有的想煉化童魂，簡直丟盡了仙家的臉！”
    他又看向壽衣老頭鬼說：“你本是張府六親，該入地府報道，卻賴在陽間不走，纏著晚輩，就不怕判官拿你？”
    老頭鬼瑟瑟發抖說道：“我…我…也是想要點香火…也是稀罕這孩子！”
    “看可以，嚇到孩子就是你的不對！”胡天龍的目光轉向紅衣女鬼和斷頭女鬼接著說：“你們兩個，一個怨氣重，一個死得慘，本該找仇人報怨，卻在這裏湊什麽熱鬧？”
    紅衣女鬼抬起頭，聲音嘶啞：“我們…我們是被堂口引來的…堂口散了，我們也被困住了…”
    “困住了就找無辜的孩子撒氣？”胡天龍的語氣更冷了，“今日劉家給你們擺了大貢，算是賠禮道歉。你們要是識相，就該知道，想四海揚名，得靠真本事積功德，不是靠嚇唬人，搶香火！”
    一個長著鹿角的妖仙不服氣，嘟囔了一句：“我們在山裏自由自在，是他們請我們來的，現在又想趕我們走，哪有這麽容易！”
    “放肆！”胡天龍眼睛一瞪，一股金色的氣浪從他身上湧出來，那妖仙嗷地一聲被掀翻在地，滾了好幾圈才爬起來，再也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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