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離別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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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元山腳下,一處懸崖洞府外。
    兩年半的光陰如流水般逝去。何太叔盤坐在洞府外的青石平台上,身下蒲團已被晨露浸濕。
    他雙眸微閉,呼吸綿長,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靈力波動,如同一尊石像般守護在洞府門前。遠處雲海翻騰,朝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在這漫長的守護歲月裏,何太叔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這方寸之地度過。每當夜幕降臨,山間的寒氣便會凝結成霜,覆蓋在他的肩頭。
    偶爾有飛鳥掠過,也不敢在此停留,仿佛感受到了這位築基修士身上散發的凜冽劍意。
    何太叔偶爾短暫離開,前往雲淨天關城打探消息。城中的石板路上,總能看到他匆匆的身影。
    他穿梭於各大商鋪之間,甚至連最偏僻的小巷都不放過,隻為尋找那兩種珍稀材料的蛛絲馬跡。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年前的某個夜晚,何太叔在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小商會中,終於捕捉到了關鍵情報。
    那家名為流火閣的商會掌櫃,神秘兮兮地將他引入內室。燭光下,一張泛黃的地圖緩緩展開,上麵標注著一處遙遠的火山群。
    赤炎流金沙就在那裏,掌櫃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一點,但有一整群赤炎蛇盤踞...他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被什麽人聽去。
    何太叔的眼睛在燭光下閃爍著銳利的光芒。經過數日的討價還價,雙方終於達成協議:何太叔負責清除蛇群,商會則提供詳細情報,並分出一部分金沙和一筆不菲的靈石作為報酬。
    而關於天罡金魄的消息,則是在兩年前的一場築基修士聚會中意外獲得。那日細雨蒙蒙,何太叔在城西的聽雨軒與一眾修士品茶論道。
    席間一位姓劉的修士醉後失言,提及曾在高山峽穀間見過裂地獸的蹤跡。
    何太叔當即不動聲色地將劉姓修士請到僻靜處,以一筆靈石的代價,換來了那處峽穀的詳細方位。靈石交接時,劉修士醉眼朦朧中仍不忘叮囑:那妖獸凶猛得很...道友務必小心...
    ...
    何太叔猛地睜開雙眼,隻見四周的靈氣化作肉眼可見的青色流螢,瘋狂地向洞府內湧去。
    狂風驟起,吹得洞府兩側的古鬆劇烈搖晃,粗壯的枝幹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針葉如雨般簌簌落下。
    要成了!何太叔霍然起身,青衫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緊閉的石門,感受著靈氣流動的軌跡。那靈氣旋渦越來越強,在達到某個臨界點時,整座山崖都為之一震。
    突然,一切歸於平靜。
    風停了,樹葉不再搖晃,連蟲鳴都消失了。天地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隻剩下何太叔的呼吸聲清晰可聞。一個時辰後,伴隨著的悶響,塵封兩年半的石門終於緩緩開啟。
    牛慧海邁步而出,身上的衣袍沾滿灰塵,卻掩不住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築基成功的洗髓效果讓他傷痕盡消,連早年留下的一道猙獰疤痕也不見了蹤影。他掐了個清洗訣,靈光閃過,整個人頓時煥然一新。
    恭喜牛道友築基功成。何太叔抱拳笑道,聲音在山穀間回蕩。
    牛慧海擺了擺手,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喜色:比起何道友,我這速度可差遠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何太叔一眼,難怪堵主事如此看重你。
    何太叔笑而不答,隻是做了個的手勢。二人坐在平台上的石凳上,遠處雲海翻騰,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何太叔取出靈茶,一邊斟茶一邊詳細講解築基後的修煉要點。牛慧海聽得入神,不時點頭或發問。
    半個月裏,兩人或論道,或切磋,或靜修。直到某日清晨,牛慧海再次閉關,將境界徹底穩固。
    正午的陽光灑在懸崖洞府外的平台上,將石桌照得暖融融的。何太叔與牛慧海相對而坐,桌上擺滿了精致的靈食:晶瑩剔透的靈果切片、泛著油光的烤靈禽、還有一壺冒著嫋嫋熱氣的靈酒。雖然築基修士早已能夠辟穀,但此刻二人推杯換盞,倒也愜意。
    你說什麽?逯穎道友...隕落了?何太叔手中的玉杯突然一頓,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動。他的聲音陡然提高,驚飛了不遠處樹枝上的一對靈雀。
    牛慧海歎了口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陽光照在他新築基後愈發紅潤的麵龐上,卻照不亮他眼中的陰霾。是啊,誰能想到呢...他摩挲著酒杯,聲音低沉。
    原來在那段風起雲湧的日子裏,牛慧海不僅將情報賣給了堵主事,還做了周全準備。他特意請來精通陣法的逯穎,在自己藏身之處布下重重禁製。
    那日暮色四合時,牛慧海曾再三勸說逯穎離開:道友且去,此事凶險,莫要牽連...
    可逯穎那雙丹鳳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她撫摸著陣盤,輕笑道:牛道友多慮了。有這困龍陣在,再加上執法隊的懸賞...話音未落,遠處已傳來破空之聲。
    牛慧海說到這裏,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酒杯。那夜的慘烈景象仿佛又浮現在眼前:鬱家三名練氣修士瘋狂攻擊陣法,逯穎在陣眼處勉力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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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執法隊的身影出現在天際時,絕望的鬱家修士竟同時自爆!刺目的光芒中,逯穎最後的慘叫猶在耳畔...
    她本可以走的。牛慧海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滾動,都是為了那些懸賞...
    何太叔沉默地望向遠處雲海,眼前浮現出逯穎那總是帶著不甘的眼神。他記得那一次捉刀堂的贈丹會上,逯穎曾盯著手持築基丹的修士,手指將衣角都攥出了褶皺。她那四靈根的資質,注定要比別人付出更多代價。
    山風拂過,帶來遠處鬆濤陣陣。何太叔將酒緩緩灑在地上,祭奠這位曾經的同道。陽光依舊溫暖,可二人之間的氣氛卻已變得沉重起來。
    午後的陽光漸漸西斜,將二人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酒過三巡,話題轉到了當年的其他隊友身上。
    杭斬嶂和蔣少仁啊...牛慧海夾起一片晶瑩的靈藕,若有所思地咀嚼著,那兩位可是在戰場上殺紅了眼。
    何太叔眼前仿佛浮現出當年的景象:杭斬嶂手持長刀,在敵陣中殺進殺出,每一刀都帶著刻骨的仇恨;將少仁則沉默地跟在後麵,手中的假山如毒蛇般精準,每一擊都想將敵人砸死。十年征戰,他們用敵人的鮮血洗刷著心中的仇恨。
    將道友後來...牛慧海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幾分唏噓,終究抵不過歲月,入贅了林家。他說著比劃了一下,就是那個以釀酒聞名的小修仙家族。聽說現在整日美酒佳肴,連修煉都荒廢了。
    何太叔聞言輕笑,陽光在他眼中跳動:倒也逍遙。他想起將少仁斑白的鬢角,和那雙看透世事的眼睛。
    倒是杭斬嶂...牛慧海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萬通商會簽了三十年的賣身契。他舉起酒杯,酒液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芒,這一走,怕是...
    話未說完,但何太叔已經明白。三十年光陰,對修士而言何其珍貴。杭斬嶂這是賭上了自己築基的希望。
    話題轉到葉翎霜時,牛慧海突然來了精神:那丫頭片子!他拍著桌子,震得杯盤叮當作響,我牛某人行走修真界這麽多年,還沒在誰身上吃過這麽大的虧!
    何太叔忍俊不禁:半年前我在青元山偶遇她,已經築基成功了。他想起那日葉翎霜一襲白衣,站在山崖邊的樣子,宛如謫仙。
    十一人的小隊啊...牛慧海突然感慨,仰頭望著天空中飄過的雲彩,如今就剩我們三個築基了。他的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落寞。
    山風拂過,帶來遠處鬆濤陣陣。何太叔舉起酒杯,輕聲道:大道艱難。四個字,道盡了修真路上的無盡滄桑。
    夕陽西沉,餘暉染紅了半邊天空。牛慧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雲海之中,他那標誌性的灰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很快便化作天邊的一個黑點。
    何太叔站在懸崖邊,望著老友遠去的身影,心中了然——以牛慧海那一身逃遁神通,確實更適合在廣闊的天地間遊走,而非困守在這青元山上。
    就在何太叔準備轉身回洞府時,天際突然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禦劍而來,劍光在暮色中劃出一道銀色的軌跡。隨著距離拉近,何太叔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是王束!
    王兄!何太叔向前迎了兩步,卻在看清來人麵容時心頭一震。記憶中那個豪邁不羈的青年劍客,如今兩鬢已染上霜白,眼角的皺紋刻滿了歲月的痕跡,唯有那雙眼睛依然明亮如昔。
    王束穩穩落在平台上,收起飛劍,鄭重地抱拳躬身:恭賀何前輩築基成功,大道在望。他的聲音依舊洪亮,卻多了幾分沉穩。
    何太叔的笑容僵在臉上,喉結滾動了一下:王兄,你我之間...
    禮不可廢。王束直起身,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青瓷酒壇。泥封剛啟,一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氣便彌漫開來,帶著淡淡的靈氣,讓人聞之精神一振。
    這是...公孫大夫的桃花釀?何太叔的聲音有些發顫,他有不好的預感。
    王束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公孫大夫在你閉關築基時...壽終正寢了。他雙手捧著酒壇,如同捧著什麽珍寶,臨終前囑咐我,將他珍藏的桃花釀分贈諸位老友。
    山風突然變得凜冽,他接過酒壇,指尖觸到冰涼的瓷壁,仿佛觸碰到了那段逝去的歲月。壇身上還留著公孫大夫親手刻下的二字,那是老人最得意的陳釀。
    公孫大夫...葬在何處?何太叔的聲音幹澀得不像自己的。
    他無兒無女,遺骨已由弟子送回故裏安葬。王束望著遠方的雲,輕聲道。
    二人沉默地坐在石凳上,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王束說起這些年的生活——與燕姑琴瑟和鳴,在大戰第六年生下長女,後來又陸續添了三個孩子。
    說到四個孩子都沒有靈根時,他的聲音低沉下來,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
    今日來尋何前輩,王束突然抬頭,目光灼灼,一是完成公孫大夫的遺願,二是...他頓了頓,來討要當年的承諾。
    暮色漸濃,何太叔望著王束蒼老卻依然挺拔的背影,心中了然——他們剩下的時間都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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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塊溫潤的青色玉牌,玉牌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正麵刻著一個蒼勁有力的字,背麵則隱約可見細密的符文流轉。
    王兄,何太叔將玉牌遞出,聲音低沉而堅定,此物贈你。
    王束接過玉牌,指尖觸碰到玉麵的刹那,一縷清涼的神念波動傳入識海。他粗糙的手指摩挲著玉牌上的紋路,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
    持此玉牌者,隻要身具靈根...何太叔的話還沒說完,王束突然放聲大笑,那笑聲渾厚爽朗,仿佛又回到了當年戰場上的豪邁。
    我就知道何兄弟不會變!王束重重拍在何太叔肩上,震得他杯中酒液微漾,燕姑那婆娘還擔心你築基後翻臉不認人,真是婦人之見!
    二人相視一笑,多年的隔閡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們舉起酒碗,就著清冷的月光,將公孫大夫珍藏的桃花釀一飲而盡。
    酒液入喉,先是清冽,繼而化作一股暖流,帶著記憶中的桃花香氣,仿佛又看到了那位白發老醫師捋須微笑的模樣。
    酒壇漸空,月色愈明。當最後一滴酒落入喉中,二人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去。夜風穿過懸崖,帶走了最後一絲酒香。
    王束起身告辭時,腳步略顯蹣跚。他站在平台邊緣,回頭望向何太叔,月光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何兄弟...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這怕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見了。
    何太叔喉頭滾動,卻發不出聲音。他看見王束緊緊攥著那塊玉牌,指節都泛了白,仿佛握著整個家族的希望。
    一道劍光亮起,王束的身影漸漸遠去,最終化作天邊的一點星光。懸崖上隻剩下何太叔獨自佇立,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淒清地在山穀間回蕩。
    你也保重,王兄。
    何太叔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隨著夜風飄散在懸崖之上。他站在原地未動,望著王束遠去的背影,直到那道劍光徹底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月光如水,靜靜灑在青石平台上。何太叔的衣袍在夜風中輕輕擺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他緩緩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麽,最終卻隻是無力地垂下。指尖觸碰到的,隻有冰涼的夜霧。
    遠處山澗傳來溪水潺潺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何太叔突然意識到,那些在煉氣期與他並肩作戰、把酒言歡的故人們,正在一個個離他而去——公孫大夫壽終正寢,逯穎隕落於鬱家修士的自爆,王束的壽元也不多了...
    仰頭望向星空,那些閃爍的星辰仿佛故人的眼睛,正無聲地注視著他。夜風吹亂了他的發絲,也吹散了眼角那一絲難以察覺的濕潤。
    大道獨行...他喃喃自語,聲音消散在夜風中。腰間的五柄飛劍似乎感應到主人的心緒,發出輕微的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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