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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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太叔禦劍穿過蒸騰的硫磺雲霧,遠處一座孤峰漸漸顯現。
    與其他赤紅如血的火山不同,這座山峰通體蒼翠,宛如一塊翡翠鑲嵌在赤色煉獄之中。這是他精心挑選的臨時洞府所在——雖地處火山群中,卻因山體蘊含的寒玉礦脈這類修仙界常見的礦石而草木蔥蘢。
    劍光落在半山腰處,何太叔袖袍一揮,遮掩洞府的幻陣如水波般蕩漾開來。
    甫一踏入,便能感受到此處靈氣較之外界稀薄許多。山壁上鑲嵌的十二盞青銅聚靈燈正幽幽運轉,勉強將方圓十裏的靈氣匯聚於此。
    這般條件,自然遠不如他在青元山的洞天福地——那裏靈泉叮咚,靈霧繚繞,便是呼吸間都能感受到充沛的靈氣。但在此地,能尋得這一方清淨已屬不易。
    洞府內陳設簡樸,四壁皆是未經雕琢的青色山岩。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寒玉案幾,案上靜靜躺著一個通體赤紅的石盒。
    這石盒乃是用火山深處的熔岩凝練而成,表麵密布著暗紅色的火係符文,每道紋路都如同活物般緩緩流動,散發著灼熱的氣息。
    透過半透明的盒壁,可以看見內裏金紅色的流沙正在緩緩流淌,時而凝聚成珠,時而散作星芒——正是珍貴的赤炎流金沙。
    何太叔指尖輕觸石盒,感受到其中傳來的溫熱觸感。這些金沙必須時刻保持熔岩般的溫度,一旦冷卻便會失去靈性,淪為凡物。
    為此他不惜每月耗費三塊下品靈石,請流火閣的煉器師特製了這個恒溫火符盒。盒底還刻著一座微型炎陽陣,確保即便離了火山環境,金沙也能保持活性終日不衰。
    何太叔袍袖輕拂,指尖凝起一縷靈光,緩緩掀開石盒的封印。盒蓋開啟的刹那,赤金二色光華如旭日初升般迸射而出,將整個洞府映照得流光溢彩。
    盒中的赤炎流金沙宛若活物,在熔岩般的液體中緩緩流轉,每一粒金砂都閃爍著太陽真火般的光輝,將何太叔清臒的麵容鍍上一層鎏金色澤。
    他凝視著這盒稀世珍寶,目光深沉如潭。這石盒是半年前流火閣派來的一位築基客卿親手奉上的——那人一襲黑袍,態度隨和卻暗藏深意,將掌櫃的話原封不動帶到:
    何道友駐守此地已近兩年,勞苦功高。閣主特命晚輩提前將約定的赤炎流金沙奉上。那客卿說話時眼角微挑,道友若想此刻離去,流火閣絕不阻攔。隻是...
    話未說完,但其中深意何太叔豈會不懂?若此刻抽身而退,便是與流火閣徹底斷了交情。在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少一個盟友就多一分險境。
    洞府內,赤炎流金沙的光芒漸漸內斂,何太叔的瞳孔中卻映出更深的思量。方才對管事的冷言冷語,看似是不耐煩的斥責,實則是說給那位深居幕後的掌櫃聽的——他何太叔既不會輕易毀約,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石盒上的火紋忽明忽暗,如同何太叔此刻起伏的心緒。他緩緩合上盒蓋,赤金光華漸漸隱去,隻在石盒縫隙間漏出一線金芒。
    隨後何太叔指尖在儲物袋上輕輕一抹,一道青光閃過,一個通體瑩白的寒玉盒便出現在掌心。
    玉盒表麵凝結著細密的霜紋,即便隔著盒壁也能感受到其中透出的森森寒氣。
    他小心翼翼地揭開盒蓋,頓時一股刺骨寒意撲麵而來,盒中靜靜躺著一塊通體幽藍的晶鐵,表麵布滿了星辰般的銀色光點——正是他當年與牛慧海交易得來的玄晶鐵。
    玄晶鐵、赤炎流金沙、劍脊鮫頭骨...何太叔低聲呢喃,指尖輕撫過三樣珍稀材料。每觸碰一樣,眼中精光便盛一分。
    這三樣天材地寶,每一樣都足以引起築基修士的生死相爭。如今隻差最後一樣天罡金魄,便能重鑄他的本命飛劍。
    想到此處,何太叔呼吸不由急促了幾分。若金銳劍成,以他築基初期的修為,配合此劍鋒芒,足以與築基中期修士爭鋒。
    若是五劍齊鑄...他眼前仿佛浮現出五道劍光縱橫天地的景象,到那時,便是築基後期的大修,他也有底氣碰上一碰!
    洞府內的聚靈燈突然明滅不定,卻是被何太叔不經意間外泄的劍氣所擾。他猛然驚醒,連忙收斂心神。
    激動過後,現實如冷水般澆下——單是收集這四樣材料就已耗盡他百年積蓄,若要重鑄其餘四劍...
    何太叔苦笑著搖頭。那需要的天材地寶,怕是連金丹真人見了都要肉痛。更遑論他這樣一個無門無派的散修?光是眼前這天罡金魄的下落,就足夠他頭疼許久了。
    他輕輕合上玉盒,將滿室寒氣重新封存。轉身望向洞府外翻滾的火山雲煙,目光漸漸堅定。
    修真之路本就逆天而行,既然選擇了這條劍修之道,便是傾家蕩產,他也要將這五柄飛劍重鑄完成!
    何太叔負手立於洞府前的青石平台上,遠眺著火山群中翻騰不息的赤色雲靄。
    距離約定的三年之期尚有半載光陰,但對一位壽元長達一百五十載的築基修士而言,這短短六個月不過彈指一瞬——就像這火山口偶爾迸濺的一粒火星,轉瞬便會湮滅在永恒燃燒的熔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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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要拿人家的好處,總要給足麵子。他輕聲自語,聲音消散在硫磺味的山風中。修真界的人情往來,往往比劍鋒更需小心拿捏。
    既然收了這份厚禮,這剩餘的半年光景,他便要做得滴水不漏——每日按時巡視礦脈,偶爾出手震懾妖獸,讓流火閣上下都看得明明白白:他何太叔是個守信之人。
    遠處傳來礦工們此起彼伏的號子聲,何太叔收回目光,轉身步入洞府。石門上禁製流光一閃,將外界的喧囂盡數隔絕。
    對他來說,這半年既是守約,也是難得的清修時光。待期滿之日,便是他踏上尋找天罡金魄之時。
    ....
    秋日的殘陽將最後一抹血色灑在火山群上,半載光陰如指間流沙,轉眼已至深秋。
    凜冽的山風卷著枯黃的落葉,在礦場廢墟上打著旋兒。原本赤紅灼熱的岩漿湖,如今已覆上一層灰褐色的冷卻岩殼,隻有零星幾處還在冒著絲絲熱氣。
    洞府內,青銅燈盞中的鮫油靜靜燃燒,將何太叔沉思的身影投映在石壁上,隨火光微微搖曳。他盤坐在寒玉蒲團上,指尖無意識地輕叩膝頭,發出清脆的玉石相擊之聲。這半年的清修時光,讓他得以靜心參悟此方天地的玄妙法則。
    一縷神識內視丹田,何太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命之輪上那一道道嶄新的年輪。
    與前世在話本小說中讀到的壽元疊加之說截然不同,此界的天地法則竟是如此殘酷而精確——每當突破一個大境界,壽元便如沙漏倒轉,將原有的生命刻度盡數抹去,重新開始計時。
    練氣期一百二十載,築基期一百八十春秋...他低聲呢喃,聲音在寂靜的洞府中回蕩。
    指尖凝出一縷靈力,在空中勾勒出兩道交錯的光痕。前一道代表練氣期的壽元,後一道則是築基期的光陰,兩道軌跡並非首尾相接,而是後者將前者完全覆蓋。
    何太叔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難怪那些修真世家不惜傾盡全族之力培養子弟突破,難怪坊市中的延壽丹藥能賣出天價。
    在這方天地,每一次大境界的突破,都意味著將生命之鍾的指針強行撥回原點。那些卡在瓶頸期的老修士們,不是在修行,而是在與天道進行一場以性命為注的豪賭。
    火山腳下。
    流火閣的管事站在臨時搭建的了望台上,眯眼望著幾乎被掏空的火山。他粗糙的手指摩挲著石盒,這是剛剛煉製分離好的赤炎流金沙,火山在夕陽下泛著疲憊的金紅色光芒。
    經過數百名靈礦工日夜不休的開采,火山腹地的金沙已所剩無幾。
    傳令下去,今日起停止開采。管事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身後的執事聞言一怔,正要詢問,卻見管事抬手止住了他:掌櫃的早有交代,做事留一線。
    遠處的靈礦工們開始收拾工具,他們黝黑的臉上寫滿疲憊,卻也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沒有人比這些整日與岩漿打交道的人更清楚——這座火山已經快到極限了。如果再繼續開采下去,不僅會破壞地火靈脈,更會激怒那些隱藏在岩漿深處的赤炎蛇群。
    管事望向火山口,那裏隱約可見幾道赤紅的蛇影在冷卻的岩殼下遊走。這些妖獸世代棲息於此,依靠金沙中蘊含的火靈之力修煉。
    若是斷了它們的根本,那些築基期的蛇王必定傾巢而出。到那時,莫說這些礦工,便是閣中築基客卿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收拾家夥,三日後撤離,叫上一人去,何前輩住處通知一聲管事將手中的石盒拋給執事,轉身走向營帳。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斑駁的礦場上。他知道,這個決定既保全了流火閣的未來利益,也給此地的生靈留了一條生路——畢竟在修真界,趕盡殺絕往往意味著自斷後路。
    遠處的何太叔洞府依舊籠罩在結界中,對山下發生的一切漠不關心。隻有那些盤旋在火山口上方的赤炎蛇,時不時發出嘶啞的鳴叫,仿佛在慶祝這場持續三年的掠奪終於臨近尾聲。
    ...
    三日後,晨霧未散之時,天邊傳來沉悶的轟鳴聲。一艘通體明黃的巨型飛舟破開雲層,緩緩駛向火山群。飛舟兩側鐫刻著流火閣特有的赤焰紋章,在朝陽下泛著鎏金般的光澤。
    舟身足有五十丈之長,三層樓閣巍然矗立,桅杆上懸掛的青色風帆鼓動著靈風,在雲海中犁出一道長長的軌跡。
    山下礦場,數百名靈礦工早已收拾妥當。他們褪去了滿是灼痕的工作服,換上了相對整潔的褐色短衫,三三兩兩聚在臨時搭建的廣場上。
    廣場中央,一座玄鐵打造的巨型法陣正泛著暗紅色光芒,陣中整整齊齊碼放著上千個赤紅石盒——那是三年來采集的全部赤炎流金沙。
    法陣邊緣,幾位陣法師正掐訣念咒,確保每一盒金沙的溫度都被完美封存。
    聽說這次收獲比預計多了三成。一個年輕靈礦工小聲對同伴道,眼睛卻不住瞟向天空漸近的飛舟,閣裏那些大人物怕是要笑得合不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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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伴擦了把臉上的煤灰,咧嘴露出黃牙:咱們的賞錢也能多分些。聽說西洲那幾個修真世家都派人守在閣裏,就等著競拍這批金沙呢。
    遠處翠峰之上,何太叔負手立於洞府前。晨風吹動他青色的道袍,腰間玉佩叮咚作響。
    三日前流火閣執事送來玉簡時,他便已收拾妥當。此刻望著那艘漸近的龐然大物,眼中閃過一絲感慨。
    飛舟緩緩降下,在離地十丈處懸停。舷梯如金龍探爪,自舟身延伸至地麵。
    何太叔劍指一引,腳下金銳劍頓時清鳴出鞘。他最後看了眼居住了三年的洞府,袖袍一揮撤去禁製,化作一道青光向飛舟掠去。此間事了,是時候前往雲淨天關稍作休整。
    飛舟甲板上,數百名靈礦工正排成長龍,小心翼翼地將法陣中封存的岩漿石盒運送至船艙底部特製的火靈庫中。每個石盒被放入庫房時,都會引發庫牆上的赤焰符文一陣明滅,確保內裏的赤炎流金沙保持活性。
    船首處,胖管事正弓著腰,雙手交疊在圓滾滾的肚皮前,聲音壓得極低:...共采集赤炎流金沙一千二百三十七盒,比預計多出兩成有餘。屬下按閣主吩咐,特意在火山深處留了三處火山口未動...
    他麵前站著一位身著玄色雲紋道袍的老者,銀白的發髻用一根墨玉簪固定,枯瘦的手指間纏繞著一串暗紅色的火靈珠。
    聽到關鍵處,老者突然抬手拍了拍管事肥厚的肩膀,袖口帶起一縷淡淡的檀香:善!閣主當初力排眾議選你來主持此事,果然慧眼如炬。
    胖管事聞言,臉上的橫肉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綠豆眼中泛起水光。他正要表忠心,卻見老者突然轉頭望向天際——一道金色劍光正破雲而來。
    老者擺了擺手,管事立即會意,倒退著躬身離去,在甲板上留下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十息不到,劍光已至船頭。何太叔收劍而立,衣袂翻飛間與玄色雲紋道袍老者相對而立。二人同時拱手,動作如出一轍的瀟灑利落。
    何道友果然信人。老者撫須而笑,雪白的長須在晨風中輕輕飄動,說駐守三年,便一日不差。
    何太叔唇角微揚,劍鞘上的青玉墜飾叮咚作響:聶長老謬讚了。若非閣主慷慨,許我以赤炎流金沙相酬,何某又豈能輕易得此機緣?此番還要多謝貴閣成全。
    二人寒暄間,飛舟突然輕微震顫——最後一批石盒正在入庫。
    何太叔借機告辭,轉身時袍角在甲板上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聶長老目送他遠去,直到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船艙廊道盡頭,才微微頷首。
    袖中的火靈珠不知何時已停止了轉動,正映著朝陽泛出淡淡的金芒——正如閣主所言,這位何道友,確實值得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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