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劈山式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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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內院的青石小徑時,夕陽的餘暉正沿著飛簷的棱角緩緩流淌,將亭台樓閣的影子拉得老長。沐暃跟在老者身後,手裏還攥著那兩壺喝剩的忘憂釀,酒液隨著腳步輕輕晃蕩,散出淡淡的醇香。老者走得看似緩慢,腳下卻像踩著無形的風,不多時便穿過了三道巡邏崗哨,連守值弟子的目光都未曾在他們身上多做停留。
    “到了。”老者忽然停在一片開闊的空地前。
    這裏約莫半畝大小,地麵是夯實的黃土,邊緣長著幾叢半枯的茅草,顯然是平日無人問津的角落。空地中央有塊磨盤大的青石,表麵光滑如鏡,不知被多少人坐過,竟泛著溫潤的光澤。遠處的練武場傳來兵刃交擊的脆響,隱約還能聽到弟子們的喝喊聲,卻被這方空地的寂靜襯得格外遙遠。
    老者轉過身,將空了的酒葫蘆別回腰間,目光落在沐暃手中的山河刀上。那青灰色的刀身在暮色裏泛著沉穩的光,刀鞘上的山川紋路被汗水浸得發亮,顯然是常年摩挲的緣故。“把你的刀給我。”
    沐暃沒有遲疑,解下刀鞘,握住刀柄輕輕一抽,青灰色的刀身帶著細微的嗡鳴滑出,刀光映得他眼底一片清亮。他手腕一翻,將刀柄朝向老者,遞了過去。
    老者接過山河刀,入手便覺一股熟悉的沉墜感。他掂量了兩下,指尖拂過刀刃上的寒光,又摸了摸刀背的紋路,像是在與一位老友重逢。“這刀倒是跟你挺像,看著樸實,內裏卻藏著股韌勁兒。”他抬眼看向沐暃,嘴角噙著一抹淡笑,“小子,接下來你看好了,這‘劈山式’的真正威力,可不止你平日裏練的那些。”
    沐暃屏住呼吸,下意識地後退兩步,目光緊緊鎖在老者手中的刀上。自修煉《山河刀經》以來,他對“劈山式”的理解始終停留在“剛猛”二字上,拚盡星力揮出刀芒,卻總覺得差了點什麽,此刻終於有機會得見真髓,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老者沒有立刻出刀,反而閉上了眼睛。他雙腳分開與肩同寬,穩穩地站在空地中央,手中的山河刀自然下垂,刀尖貼著地麵,仿佛與周圍的黃土融為了一體。暮色漸濃,風吹過茅草發出“沙沙”的輕響,他周身的氣息漸漸變得悠遠,像是一柄藏於鞘中的古劍,看似沉寂,卻藏著能斬斷山河的鋒芒。
    沐暃大氣都不敢喘,他能感覺到老者體內的星力正在悄然流轉,並非如他那般聚於丹田,而是散入四肢百骸,連指尖都透著淡淡的光華。這種流轉方式輕柔卻綿密,與他平日強行催動星力的法子截然不同。
    “呼——”老者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睜開了眼睛。
    那雙原本半眯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仿佛盛著兩團星火,目光落在空地邊緣的那叢茅草上。他手腕輕輕一抖,山河刀突然抬起,刀身與地麵呈三十度角,青灰色的刀芒在暮色裏一閃而過。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撕裂空氣的銳嘯,甚至連星力波動都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但沐暃的瞳孔卻驟然收縮。
    隻見老者手腕微沉,山河刀順著一個極其微妙的弧度劈下,刀光掠過之處,空氣仿佛被剖開一道無形的縫隙。那叢半枯的茅草依舊立在原地,葉片甚至沒有絲毫晃動,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這……”沐暃正想開口,卻見老者手腕再次輕轉,刀背在空氣中輕輕一敲。
    “嗤——”
    一聲輕響,那叢茅草突然從根部斷裂,整整齊齊地倒在地上,斷口光滑如鏡,連最纖細的草莖都沒留下一絲毛刺。更詭異的是,斷口處沒有半點星力灼燒的痕跡,仿佛是被歲月自然磨斷一般。
    “這才是‘劈山式’。”老者將山河刀扛在肩上,語氣平淡,“你平日裏練的,不過是用星力硬砸,看著唬人,實則浪費了大半力氣。真正的劈砍,講究的是‘順’——順著力道,順著星流,順著天地的紋理,就像水流過石頭,看似輕柔,卻能穿石而過。”
    沐暃呆呆地看著那叢斷草,腦海裏反複回放著老者出刀的弧度。他終於明白自己缺了什麽——他總是想著“劈斷”,用蠻力對抗目標的韌性,卻從未想過順著目標的肌理發力,讓刀勢如水流般滲透,以最小的力氣達成最大的效果。
    “來,你試試。”老者將山河刀扔了過來。
    沐暃連忙接住,刀柄上還殘留著老者的溫度。他走到另一叢茅草前,學著老者的樣子站定,深吸一口氣,試圖將星力散入四肢。可越是刻意控製,星力反而越發滯澀,聚在丹田處不肯動彈。
    “放鬆。”老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別想著控製,就當星力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像抬手抬腳一樣自然。”
    沐暃依言放鬆身體,不再刻意催動星力。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他忽然感覺到丹田處的星力池微微一動,一縷青灰色的星力順著經脈緩緩流到手肘,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感。
    就是現在!
    他心中一動,手腕抬起,山河刀循著記憶中那個微妙的弧度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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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鐺!”
    刀身撞上堅硬的地麵,發出一聲悶響,震得他虎口發麻。那叢茅草晃了晃,幾片枯葉飄落,根部卻完好無損。
    “不對。”老者搖了搖頭,撿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畫了道弧線,“你看這弧度,不是從肩到腰的硬甩,而是從手腕起勢,借著肘的轉動帶起臂力,最後用腰勁輕輕一送,就像甩鞭子,力點在梢,不在根。”
    他拿起枯枝,手腕輕輕一抖,枯枝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末端竟帶著細微的破空聲。“看到了嗎?力是活的,不是死的,要讓它像蛇一樣,能屈能伸,能剛能柔。”
    沐暃盯著地上的弧線,又看了看老者抖枯枝的動作,突然想起在地府鎮與白靈交手時,她的槍杆總是能順著他的刀勢扭轉,用巧勁卸去他的力道。那時他隻覺得對方招式刁鑽,此刻才明白,那是對力道的極致掌控。
    他再次站定,閉上眼睛,將所有雜念拋開。腦海裏不再想著“劈斷茅草”,而是回想水流過岩石的姿態,回想風拂過樹梢的弧度。丹田的星力再次緩緩流轉,這一次,他沒有刻意引導,隻是任由那縷青灰色的光華順著經脈蔓延,直到指尖微微發麻。
    “喝!”他低喝一聲,手腕輕抬,山河刀自然落下。
    這一刀沒有用多少力氣,刀身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仿佛與周圍的風、地上的土、甚至遠處傳來的兵刃聲都融為了一體。
    “嗤——”
    刀光掠過,那叢茅草依舊立在原地。
    沐暃心中一沉,正要歎氣,卻見茅草突然從中間裂開,向兩側倒下,斷口雖不及老者劈的那般光滑,卻也遠比他之前用蠻力砍的整齊。
    “有點意思了。”老者的聲音裏帶著幾分讚許,“記住這種感覺,星力不是你用來打架的工具,而是你身體的延伸,是你與天地對話的橋梁。什麽時候你能讓刀勢順著風走,順著光流,‘劈山式’才算真正入門。”
    沐暃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地上的斷草,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他練了三個月的“劈山式”,今日才算摸到真正的門檻。這種感覺就像蒙眼走了許久的路,突然有人掀開了蒙眼布,讓他看清了腳下的台階。
    “再來。”他握緊山河刀,走到下一處茅草前。
    暮色漸漸沉了下來,空地上的身影不斷重複著揮刀的動作。時而有巡邏的弟子路過,聽到空地裏傳來的“嗤嗤”聲,好奇地探頭張望,卻隻看到一個少年在對著茅草揮刀,旁邊站著個老神仙似的老頭,便又搖搖頭走開了。
    他們不知道,這片無人問津的空地上,正上演著一場足以改變少年修行之路的蛻變。
    老者靠在那塊磨盤大的青石上,看著沐暃一遍遍調整刀勢,偶爾開口指點兩句,更多的時候隻是撚著胡須,看著天邊的星辰慢慢亮起來。腰間的酒葫蘆被他取下來又掛回去,最終還是沒舍得再喝一口,仿佛怕驚擾了少年與刀的對話。
    夜風吹過,帶著內院特有的草木清香。沐暃的額角滲出了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黃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悠長,揮刀的動作越來越慢,卻越來越穩,每一刀落下,都帶著風的軌跡,光的溫度。
    當第一縷月光爬上空地邊緣的茅草時,沐暃終於停下了動作。他站在原地,望著滿地整齊斷裂的茅草,握著山河刀的手微微顫抖,不是累的,是激動的。
    他終於明白老者說的“順”是什麽意思了。
    那不是妥協,不是退讓,而是一種更深沉的力量——像大地包容河流,像天空承載飛鳥,看似無聲,卻蘊藏著無可匹敵的韌性。
    “差不多了。”老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今日就到這裏,回去之後好好琢磨,明日我教你‘定川式’的守中帶攻之法。”
    沐暃連忙收刀,躬身道:“多謝前輩。”
    老者擺了擺手,轉身向空地外走去,月光灑在他的白袍上,像是鍍了一層銀霜。“記住,刀法練的不是刀,是人。人若通透,刀自鋒利;人若滯澀,刀再利也無用。”
    沐暃望著老者遠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山河刀,青灰色的刀身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他握緊刀柄,轉身向自己的住處走去,腳步踩在黃土上,發出沉穩而堅定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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