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陽的手掌還在微微顫抖，指尖殘留的金線餘勁尚未散盡。那道光絲斷得幹脆，可他全身的力氣也仿佛隨著那一擊徹底抽空。雙腿像是被千鈞壓住，動彈不得，唯有破墟刃插在身前，支撐著他沒有倒下。
    黑袍人胸口的裂痕緩緩延伸，血從鎖骨滑落，在焦黑的衣料上洇開一片暗紅。他低頭看著那道細得幾乎看不見的傷，嘴角卻扯出一絲笑。
    “你……以為這就完了？”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某種詭異的平靜。
    王沐陽沒答，隻是將左手緩緩抬起，按在自己右臂內側。那裏，經脈如同被刀割過一般，一跳一跳地疼。混沌體在哀鳴，係統界麵早已灰暗如死，連一絲回應都沒有。他知道，剛才那一擊，不隻是耗盡了力量，更是透支了根基。
    可陣眼還在動。
    腳下的地麵傳來細微震顫，不是來自黑袍人，也不是空間裂縫的餘波——而是從下方三丈深處，那符文樞紐仍在搏動，像一顆不肯死去的心髒。一道道殘存血紋在碎石縫隙間遊走，緩慢匯聚，試圖重新連接斷裂的能量回路。
    王沐陽咬牙，右手猛然握緊破墟刃，借力撐起身體。膝蓋剛離地，一陣劇痛便從脊椎直衝腦門。他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卻沒有停下。左腳向前踏出半步，刀尖劃地，帶出一串火星。
    冰魄仙子站在不遠處，寒淵令橫於胸前，目光緊鎖黑袍人。她想上前，卻被一股無形的魔氣餘波逼退半步。那不是攻擊，而是一種殘留的禁製，仍在自動運轉。
    王沐陽看也沒看她，隻是將破墟刃猛地插入地縫。銀光一閃即逝，隨即，他右掌貼地，掌心朝下，將體內最後一絲混沌之力緩緩注入。
    地底的震顫立刻變得紊亂。
    他知道，這股力量不足以徹底摧毀陣眼，但能幹擾它的自愈節奏。隻要爭取到幾息時間，就夠了。
    腦海中浮現出白璃的身影——南荒妖域深處，她九尾齊展，以血脈之力逆衝封印大陣的那一幕。那時她沒有強攻，而是用一道極細的靈流，精準刺入陣法節點，逐個瓦解。
    “點破。”他低聲念出這兩個字，掌心真元驟然收縮，化作七縷極細的氣絲，順著地縫滲透而下。
    每一縷都對應一個核心符文節點。
    第一絲落下，地底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某種機括崩斷；第二絲切入，血紋閃爍兩下，隨即熄滅；第三、第四……接連不斷，殘存的符文線路開始一根根斷裂。
    黑袍人臉色變了。他猛地抬頭，眼中血光暴漲，雙手竟又緩緩抬起，指尖凝聚起一團幽黑的霧氣。
    王沐陽察覺到異動，立刻收回三縷氣絲，轉而加強壓製。剩餘四縷繼續深入，直擊最後四個節點。
    “你攔不住……”黑袍人嘶吼，霧氣翻湧，就要結印。
    話未說完，腳下地麵轟然塌陷半尺。一道裂痕自高台中央炸開，貫穿南北。所有殘餘血紋在同一瞬熄滅，地底的搏動戛然而止。
    王沐陽喘了口氣，手掌仍貼在地上，確認再無能量流動。地脈不再向中心匯聚，反而四散亂竄，如同斷了韁繩的野馬。
    陣眼，真正廢了。
    他緩緩抬頭，看向黑袍人：“你說儀式還能重啟？”
    黑袍人雙臂垂落，霧氣潰散。他站在原地，像是突然老了十歲，肩膀垮了下來。胸前晶核早已碎裂，僅剩一點微光在殘骸中搖曳。
    “你斬的是軸。”王沐陽站直身體，盡管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著崩潰，但他沒有彎腰，“沒有軸，輪子轉不動。”
    黑袍人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頭頂的空間裂縫仍在，但已不再擴張。邊緣處開始緩緩收攏，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輕輕縫合。空氣中的壓迫感逐漸消退，那種不屬於洪荒的異界氣息，終於徹底散去。
    冰魄仙子往前走了兩步，卻被一道殘餘魔氣彈開。她皺眉，正要再次嚐試，卻聽見王沐陽開口。
    “別過來。”
    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
    她停住腳步。
    王沐陽盯著黑袍人，一步步向前。每走一步，腿上的經脈就撕裂一分。破墟刃被他拔起，拖在身後，刀尖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聲響。
    “你說你是棋子。”他停下，距離對方隻剩三步，“那執棋的人是誰？”
    黑袍人抬起頭，眼神渾濁，卻又透著一絲譏諷。
    “你以為……我會說？”
    王沐陽沒動，隻是將破墟刃緩緩抬起，刀尖指向對方咽喉。
    “我不需要你說。”他聲音低沉，“我隻需要你活著。隻要你還有一口氣，他們就不可能安心。”
    黑袍人冷笑：“你覺得你能帶我走？你現在連站都快站不穩。”
    王沐陽沒反駁。他確實快要撐不住了。視線有些模糊，耳邊嗡鳴不止。但他知道，現在不能倒。
    他將刀鋒壓低半寸，抵住對方胸口那道裂痕的起點。
    “我可以把你釘在這裏。”他說，“用破墟刃穿心，讓你不死不活。等外麵的人進來，一層層審問，直到你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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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袍人瞳孔微縮。
    王沐陽繼續道：“或者，你現在就說。”
    兩人對視，誰也沒有退讓。
    冰魄仙子站在遠處，手中寒淵令微微發亮，卻始終沒有出手。她知道，這一刻，必須由王沐陽自己掌控。
    許久，黑袍人終於開口，聲音幹澀：“他們……不會讓我活著落在你們手裏。”
    王沐陽冷笑：“那就試試看。”
    他正要再逼問一句，忽然，黑袍人體內傳來一聲極輕的“哢”響。
    像是某種機關啟動。
    王沐陽心頭一緊，立刻後撤半步。
    黑袍人嘴角緩緩揚起，鮮血順著唇角流下：“你說得對……我確實是開關。”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猛地一震，胸口那道裂痕驟然擴大，黑氣從傷口噴湧而出，瞬間籠罩全身。
    王沐陽暴喝一聲，揮刀斬向那團黑霧。
    刀鋒切入霧中，卻像是砍進了泥沼，速度驟減。
    下一瞬，黑霧炸開，一股狂暴的衝擊波席卷四周。王沐陽被掀飛出去，重重撞在後方石柱上，喉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
    他掙紮著抬頭，隻見黑袍人雙臂張開，胸口裂口不斷擴大，黑氣纏繞四肢，形成一道扭曲的輪廓。他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底下暗紅色的筋絡，雙眼完全變成漆黑，沒有一絲眼白。
    王沐陽咬牙撐起身體，破墟刃橫在胸前，刀身微微顫動。
    他知道，這不是自爆。
    這是某種更深的獻祭。
    黑袍人緩緩轉頭，黑洞般的眼睛鎖定他，聲音從胸腔深處擠出：“現在……輪到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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