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音的指尖還殘留著幻境裏紅綢的觸感，那縷突然濃鬱的夢引香卻像根細針，猛地紮進她的鼻尖。
    "詩音？"蘇媚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紅紗下的眼尾還沾著未幹的淚，"你臉色白得像華山的雪。"
    林詩音沒答話，她順著香氣抬頭。
    月光從聖殿穹頂的裂痕漏下來，原本清淺的霧靄不知何時凝作淡金，裏麵浮著半片碎玉——正是幻境裏白芷頸間那枚。
    更駭人的是，碎玉旁的人影輪廓漸清，銀鈴輕響，分明是白芷的眉眼，可那雙眼卻冷得像淬了冰。
    "他騙你。"
    無聲的口型撞進林詩音的腦海，她下意識攥緊李雲飛的手腕。
    男人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讓她想起幻境裏他說"今生誰要動她們，我就把九靈之主的骨頭拆了"時，指腹蹭過她手背薄繭的觸感。
    "阿飛。"她側頭，看見李雲飛也在盯著那團霧，喉結動了動，"你......"
    話音未落，兩人的掌心同時泛起灼燒感。
    青竹笛突然從李雲飛袖中竄出，笛身流轉著幽綠的光，竟直接紮進那團金霧裏。
    霧中傳來尖嘯，碎玉"啪"地裂開，白芷的影子被笛聲撕成碎片，卻在消散前化作一縷黑煙，鑽進了林詩音的眉心。
    "詩音！"李雲飛接住她往下栽的身子，蘇媚的紅紗也"刷"地裹住兩人，天魔真氣順著指尖湧進林詩音經脈。
    林詩音眼前發黑，卻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幻境......還沒結束。"
    再睜眼時，她站在一片虛無裏。
    四周是混沌的灰，隻有正前方懸著麵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她，而是李雲飛。
    不，是另一個李雲飛。
    他穿著玄色錦袍，腰間掛著半塊和幻境裏相同的碎玉，正握著個白衣女子的手——那女子正是白芷，隻是此時她眼裏沒有瘋癲，隻有哀慟："雲昭，靈核共鳴會要了我的命。"
    "所以我才要毀了九靈教。"玄衣男子的聲音像淬了冰，"他們用千年血祭養出靈核，用你做容器，用我做宿主，不過是想讓這邪教再活一千年。"
    "可你是九靈之主！"白芷的銀鈴亂響，"你生來就是為了......"
    "去他的生來！"玄衣男子甩開她的手，"我要的是你活著，不是當塊養靈核的肉！"
    鏡中畫麵突然扭曲，林詩音感覺有人從背後推了她一把。
    再站穩時，她已站在玄衣男子和白芷對麵，而玄衣男子的臉，不知何時變成了李雲飛的模樣。
    "你不是他。"林詩音摸向腰間的劍，華山劍法的劍意順著指尖竄上來，"你到底是誰？"
    "好個敏銳的小俠女。"
    虛無裏響起輕笑，白芷的身影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個黑袍女子。
    她眉心點著血痕，眼尾勾著墨色的紋，明明生得極美，卻讓人遍體生寒："我是九靈教最後的意誌，九靈影姬。
    白芷？
    她不過是裝著靈核的容器，連哭都要按我們教的規矩來。"
    林詩音的劍"嗡"地出鞘，劍尖卻在離影姬三寸處停住——那女人的眼，竟和方才霧中的影子一模一樣。
    "你想知道他為什麽總做噩夢？"影姬指尖輕彈，鏡中重新浮現畫麵：玄衣男子此刻分明是李雲飛的臉）被鎖鏈穿透琵琶骨，跪在血池中央，白芷倒在他腳邊，心口插著半塊碎玉，"他是九靈之主雲昭，她是靈核共鳴者白芷。
    他們毀了九靈教，卻被教中殘黨用禁術封了魂魄——雲昭的魂被塞進後世的軀體，白芷的殘魂成了夢引香，而我......"她撫上眉心的血痕，"成了困在記憶裏的守墓人。"
    林詩音的手在發抖。
    她想起李雲飛總在深夜驚醒，攥著青竹笛說"別過來"；想起他第一次給她療傷時，指尖碰到她心口的位置，突然臉色發白；想起幻境裏那個"前世的他"看白芷的眼神，和現在影姬說的"雲昭"，竟有七分相似。
    "他現在的身體，裝著雲昭的魂。"影姬逼近兩步，黑袍掃過林詩音的鞋尖，"等九靈之主徹底醒了，這具身體會被雲昭奪回，而你們這些後世的女人......"她突然笑出身，"會被他當作妨礙靈核重生的雜草，連根拔起。"
    "住口！"林詩音揮劍劈向影姬，卻穿過她的身體，砍在虛無裏。
    鏡中畫麵突然變成李雲飛的臉，是現世的他，正攥著蘇媚的手喊"詩音你醒醒"，眼尾紅得像要滴血。
    "他不是雲昭！"林詩音轉身，對著鏡中喊，"他是李雲飛，是在華山懸崖邊抓著我劍穗說"別怕，我帶你下去"的人；是給蘇媚吸毒血時，故意咬她手腕說"聖女的血怎麽比蜜還甜"的人；是說要帶我們逛遍三千裏江湖，在每個城門口刻"李雲飛和他的姑娘們到此一遊"的人！"
    她的聲音撞碎了虛無。
    鏡中李雲飛的身影突然衝出來，抓住她的手。
    林詩音這才發現，他的指尖在滲血——是剛才青竹笛紮進霧裏時，他為了護她，用掌心硬接了那縷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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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音......"他的聲音發啞，"我好像......記起一些事。"
    "那就記起現在！"林詩音捧住他的臉，"記起蘇媚煮的那碗糊了的陽春麵，記起我在你被子裏塞的冷饅頭，記起我們說過要在現代買間帶院子的房子，種滿你說的"能看不能吃的破花"！"
    李雲飛的瞳孔在震顫。
    他看見蘇媚紅著眼眶罵他"死混混"的臉，看見林詩音在華山雪地裏給他捂手的樣子，看見她們在副本裏為他擋刀時，發梢沾著血卻還笑的模樣。
    這些畫麵像把火，燒得他心口發燙，燒得鏡中雲昭的影子開始碎裂。
    "好個情根深種。"影姬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那就讓你們永遠困在這裏！"
    虛無裏傳來鎖鏈崩斷的聲響。
    林詩音感覺腳下的地麵在凝固，李雲飛的手開始變得透明——是夢芷！
    她想起前幾日在聖殿暗室見到的半清醒殘魂，那女子雖隻剩一縷意識，卻仍在維護九靈教的規矩。
    "阿飛！"林詩音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別鬆開！"
    "我不會......"李雲飛的另一隻手握住青竹笛，笛聲突然變得激昂。
    笛身上的幽綠光芒暴漲，竟在兩人周圍撕開道裂縫，"詩音，你先出去！"
    "要走一起走！"林詩音拔劍斬向裂縫邊緣的黑霧，華山劍法的清光與笛聲交織，在虛空中劈開條血路。
    可就在他們要跨出去時，裂縫突然閉合，夢芷的身影從黑霧裏浮現。
    她穿著和白芷相似的白衣，卻沒有銀鈴，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既然你不願醒來，那就永遠留在這裏吧。"
    話音未落，虛無裏的黑霧如活物般湧來，瞬間裹住李雲飛的身體。
    林詩音隻來得及抓住他的衣袖，卻感覺掌心一空——他被徹底封進了幻境。
    "阿飛！"她跌坐在地，望著眼前重新變得混沌的虛無，耳邊響起影姬的冷笑："九靈之主的魂，哪是那麽好掙脫的？"
    而在現世的聖殿裏，蘇媚正攥著林詩音冰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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