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完成了使命嗎？"
    那道沙啞的女聲像根細針，紮破了所有喧囂。
    李雲飛抬頭，看見夢芷·影站在塌陷的穹頂下。
    她的身形正在虛化，黑劍早碎成光點散在腳邊，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像兩簇燒了千年的殘燭。
    "你說什麽？"林詩音按住腰間長劍，發梢被火風吹得亂飄。
    夢芷·影沒看她，目光黏在李雲飛臉上，像要把他的輪廓刻進骨頭裏："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她抬手，指尖虛虛碰了碰李雲飛的眉骨，"那年你在桃林裏摔了笛子，我蹲在地上幫你撿，你說"姑娘手真巧，比我娘繡的荷包還好看"......"
    李雲飛心口猛地一縮。
    記憶碎片突然湧上來：青石板路上的桃花，竹笛上沾的泥，還有個穿月白裙的姑娘，發間別著半朵未開的玉蘭——和幻境裏咳血的白芷，和玄鐵劍下說"等我"的身影，重疊成一片模糊的霧。
    "你是......"
    "我是白芷。"夢芷·影笑了，眼淚卻順著虛化的臉頰往下淌，"也是你前世最愛的女人。"
    "砰！"
    牆壁突然爆出刺目的藍光，數十道身影從中竄出。
    她們都穿著月白輕紗，麵容與夢芷·影如出一轍，手持短刃，動作整齊得像提線木偶，眨眼間就把三人圍在中間。
    "九靈影姬！"蘇媚的瞳孔縮成針尖，紅紗在掌心絞成蛇信，"用怨氣凝的傀儡，專克活人陽氣！"她旋身躍起，紅紗如血浪翻卷，"真假難辨？
    那就全打爛！"
    天魔舞·千影殺。
    李雲飛見過這招——上次在魔教總壇，蘇媚用這招掀了三個執法堂。
    此刻她的身影分裂成九道，每道紅影掠過影姬時，紗尾都濺起黑色血珠。
    可那些影姬像根本不知道疼，前赴後繼往蘇媚心口紮，其中一個甚至撲上來抱住她的腿，短刃直刺她的腰窩。
    "小心！"李雲飛揮劍挑開短刃，靈音劍卻像砍在棉花上，隻讓影姬晃了晃。
    他這才發現，所有影姬的眼睛都泛著幽藍，視線始終黏著中間的夢芷·影，動作雖齊，卻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著。
    "她們以她為核心！"林詩音突然開口。
    她不知何時退到了斷牆後，指尖掐著劍穗，"我數過，每次影姬出刀，她的手指都會動一下。"話音未落，她足尖一點躍上石柱，華山劍法·萬劍歸宗的劍式在她周身展開，"看招！"
    金芒撕裂黑暗的瞬間，李雲飛眯起眼。
    那是林詩音的劍吟——隻有她動了真怒時，劍才會發出這種清越的鳴響。
    劍光直指夢芷·影的咽喉，卻在離她三寸處停住。
    夢芷·影伸手攥住劍刃，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滴，滴在青石板上，竟開出幽藍的小花。
    "你到底想怎樣？"李雲飛擋在林詩音身前，靈音劍抵住夢芷·影的胸口。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身體像團霧氣，劍刃陷進去半寸就再難推進，"你說你是白芷，可她不會逼我做這種事！"
    夢芷·影的笑裏浸著冰碴："她當然不會。"她的手撫上李雲飛的臉，這次他真切地觸到了溫度——冷得像臘月的雪水，"可我是她的怨氣，是她被你親手殺死時，最後一滴不肯散的恨。"
    "你胡說！"林詩音要掙開李雲飛的手，卻被他按得更緊。
    "九靈之主快醒了。"夢芷·影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輕得像歎息，"他需要你的命做引。
    你毀了九靈之心，可怨氣早滲進了聖殿的每塊石頭......"她抬頭看向不斷塌陷的穹頂，"你看，它們在等你死呢。"
    "我不姓命！"李雲飛吼道。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鼓，能感覺到蘇媚的手在背後攥著他的衣角，能聞到林詩音發間淡淡的梅花香——這些真實的溫度，比千年的執念更燙，"也不信你這副模樣是她的本意！"
    "轟——"
    最後一根承重柱轟然倒塌。
    碎石如暴雨傾盆，李雲飛下意識把兩個姑娘護在身下。
    塵埃漫天時，他瞥見夢芷·影的身影在飛石中搖晃，卻始終沒有消散。
    她的嘴型動了動，他猜那是"對不起"，或者"再見"。
    等塵埃落定，聖殿已塌成一片廢墟。
    月光從破洞照進來，照在夢芷·影身上——她的身形竟比剛才更清晰了些，發間別著半朵玉蘭，和他記憶裏那個蹲在桃林撿笛子的姑娘，重疊得嚴絲合縫。
    "雲飛......"她輕聲喚他，聲音裏的冰碴全化了，"這次，換我等你。"
    月光從坍塌的穹頂傾瀉而下，在碎石堆上投下斑駁的影。
    李雲飛蹲在斷牆後，掌心還殘留著剛才護著蘇媚和林詩音時蹭到的灰。
    他抬頭看向那道在月光裏愈發清晰的身影——夢芷·影的發間，那半朵玉蘭正泛著溫潤的白，像極了三年前他在桃林裏初見白芷時，她別在鬢角的那朵。
    "雲飛......"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落在心尖上的雪，眼尾的紅痣卻比往日更豔，"你聽得到嗎？"
    李雲飛喉結動了動。
    蘇媚的手指還攥著他後頸的衣領，林詩音的劍尖壓在他肩側——兩個姑娘的溫度從左右兩側湧來，可他此刻的心跳，卻比麵對任何武林高手時都要亂。
    夢芷·影閉上眼。
    千年的記憶如潮水倒灌。
    她看見自己還是白芷時的模樣：月白襦裙沾著桃瓣，蹲在青石板上撿那支滾落的青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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