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李雲飛的影子罩下來，指尖沾著泥點，卻小心地替她拂去笛身的灰："這笛子刻著"蘇"字，是你家傳的？"
    "是我阿娘的。"那時的她笑眼彎成月牙，"她說等我及笄，要吹這支笛給我聽。"
    畫麵一轉。
    血染紅了桃林，九靈之主的玄鐵劍穿透少年胸膛時，他噴出的血珠濺在笛身上，綻開細小的花。
    她跪坐在他膝頭，指尖沾著他的血，在他眉心畫了朵玉蘭："我要你記住，就算死了，我也會來找你。"
    "那年你死在九靈之主手中，我誓要為你複仇......"夢芷·影的睫毛顫動，眼尾沁出一滴幽藍的淚，"卻一步步淪為他的工具。"
    "轟——"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
    李雲飛被蘇媚拽得踉蹌兩步，轉頭便見三尊足有十丈高的石像從廢墟中升起。
    石身布滿暗紅符文，巨錘砸地時，碎石飛濺，林詩音旋身揮劍，劍氣將迎麵而來的碎石削成齏粉。
    "雕像是吧？"蘇媚舔了舔唇，指尖纏繞的紅綢"唰"地展開，"看我怎麽拆你骨頭！"她旋身躍起，天魔舞的衣袂在月光下翻卷如焰，巨錘砸向她頭頂的瞬間，她足尖點著錘麵借力，紅綢如毒蛇般纏上石像的手腕關節——那是她跟李雲飛學的，專門挑武者大穴的巧勁。
    "小心！"林詩音的聲音突然拔高。
    她退到斷牆頂端，華山劍法的劍穗被風掀起，"石像胸口！"
    李雲飛順著她的劍尖望去。
    在石像寬厚的胸膛處，一枚流轉著黑芒的符文正隨著石像的動作明滅。
    他瞬間想起蘇青竹曾說過，古武機關必有"死門"，就像人有丹田——
    "是核心！"林詩音咬破指尖，在劍刃上抹出血痕，"破了它，石像就廢了！"
    話音未落，李雲飛的青竹笛已抵在唇邊。
    逍遙步·瞬影曲的清越笛聲破空而起，他的身影在石像的巨錘陰影裏穿梭如蝶，靈音劍出鞘時帶起冷光，精準刺向最近一尊石像的胸口符文。
    "哢嚓——"
    符文碎裂的瞬間，石像周身的紅光驟然熄滅。
    它的巨錘"當啷"墜地，石屑簌簌掉落，眨眼間化作一堆碎石。
    "好樣的！"蘇媚的紅綢纏住第二尊石像的脖頸，借力蕩到半空，"阿飛，左邊那尊交給你！"
    可就在李雲飛提氣欲動時，一道冷刃抵住他後頸。
    "停下。"夢芷·影的呼吸掃過他耳後，"你若肯獻出肉身，我可逆轉時間，讓你我重來一次。"
    李雲飛的瞳孔驟縮。
    他能感覺到靈音劍在掌心發燙——這是蘇青竹警示危險的征兆。
    可此刻抵著他後頸的，不是利器，是夢芷·影的指尖，涼得像浸過千年寒冰的玉。
    "過去的事已成定局。"他緩緩轉身，目光掃過不遠處正與石像纏鬥的蘇媚，掃過仍在觀察戰局的林詩音，最後落回夢芷·影眼底翻湧的黑霧，"我隻想守護現在的人。"
    夢芷·影的指尖在發抖。
    她看見他眼底映著蘇媚的笑、林詩音的劍，獨獨沒有當年桃林裏那個會替她撿笛子的少年。
    黑霧在她周身翻卷，她突然笑了，笑得比血還豔："你變了......不再是那個願意為我犧牲一切的你了。"
    "我隻是明白了，有些人，不能再辜負第二次。"李雲飛伸手，想碰她的臉，卻在觸到黑霧的瞬間被灼得縮回手。
    一聲悶響從地底傳來。
    九靈之心破碎處，一道漆黑的旋渦突然撕裂空氣。
    夢芷·影的身形被卷得搖晃，黑霧如被風扯碎的紗，她慌亂地抓住李雲飛的手腕："救我......"
    李雲飛的手掌覆上她的。
    他能感覺到她的手腕正在變輕，像要化進風裏。
    蘇媚的驚呼、林詩音的劍鳴都成了遠處的雜音，他隻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和夢芷·影越來越弱的呼吸："雲飛......這次......"
    黑旋渦的吸力驟然增強。
    夢芷·影的下半身已被吞沒，她的指尖從李雲飛掌心滑落，最後一滴幽藍的淚墜在他手背上，燙得他幾乎要跳起來。
    "抓住我！"李雲飛嘶吼著撲過去，手指扣住她的手腕。
    兩人的手在旋渦邊緣交握，他能感覺到她的體溫正在流失，像一塊正在融化的冰。
    "雲飛......"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這次......換我等你......"
    黑旋渦的轟鳴蓋過了一切。
    李雲飛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能看見夢芷·影的發間玉蘭正在凋零，花瓣一片一片被卷進黑暗。
    蘇媚和林詩音的呼喊從背後傳來，可他此刻的世界裏，隻剩這雙正在變透明的手，和掌心那點即將熄滅的溫度。
    旋渦深處傳來低沉的轟鳴，像是某種古老存在蘇醒的歎息。
    夢芷·影的手腕突然劇烈顫抖，李雲飛感覺有股巨力在拽他，幾乎要將他的手臂扯脫臼。
    他咬著牙死不鬆手，額角的汗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暈開一片水痕。
    "堅持住！"他吼道，"我不會再讓你消失第二次！"
    回應他的，是夢芷·影逐漸透明的指尖。
    她的麵容開始模糊，可眼尾的紅痣仍清晰如血。
    黑旋渦的邊緣爬上她的腰，爬上她的肩，最後，她的聲音消散在風裏："......等我......"
    李雲飛的指尖突然一空。
    他踉蹌著栽進碎石堆，掌心還殘留著那點涼意。
    抬頭望去，黑旋渦仍在旋轉，可夢芷·影的身影已徹底消失。
    隻有半片玉蘭花瓣飄落在他腳邊，泛著幽藍的光，像一滴凝固的淚。
    "阿飛！"蘇媚撲過來，紅綢纏上他的腰將他拽到安全處，"你瘋了？
    那旋渦裏有九靈之氣！"
    林詩音的劍橫在三人麵前，劍尖指向仍在攻擊的第三尊石像："先解決這個！"
    李雲飛抹了把臉。
    他的掌心還留著夢芷·影最後那絲溫度，那滴淚在他手背上烙下淡藍的印子，像朵小小的玉蘭。
    他握緊靈音劍站起身，目光掃過仍在揮舞巨錘的石像，又掃過頭頂旋轉的黑旋渦——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任何重要的人，從他指縫裏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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