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旋渦的吸力像隻無形的手，正一寸寸將夢芷·影往深淵裏拽。
    李雲飛的虎口被扯得生疼，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卻仍像鐵鉗般扣著她的手腕。
    夢芷·影的下半身已完全透明，發間那朵玉蘭隻剩最後兩片花瓣，在氣流中打著旋兒。
    "你總是這樣......"她的聲音比風還輕，眼尾紅痣卻燒得更豔，"明明可以逃開，卻偏要拉著我一起沉淪。"
    李雲飛喉結滾動，想起三個月前在忘川穀底，這姑娘也是這樣，為替他擋一掌魂飛魄散。
    那時他連她的名字都沒問全，如今絕不能重蹈覆轍。
    他咬著牙將青竹笛按在她額頭，竹笛立刻泛起幽綠微光——蘇青竹的傳承裏，藏著喚醒殘魂的秘術。
    "這次換我帶你走。"他額頭抵著她的，聲音發顫卻篤定，"蘇前輩說過，殘魂若能觸到生前最痛的記憶......"
    話音未落，腰間突然一暖。
    蘇媚的紅綢不知何時纏上兩人交握的手，她的魔氣如滾燙的溪流順著紅綢湧來，在夢芷·影透明的手腕上烙出一圈暗紅紋路："傻阿飛，光靠竹笛哪夠？
    本聖女的天魔舞·靈魂共鳴，最擅刺激殘魂蘇醒！"
    林詩音的劍鳴聲緊隨其後。
    華山派鎮派心法"回春訣"的白光裹住夢芷·影的肩頭，她素白的衣袖被黑風掀得獵獵作響，指尖卻穩得像山："我以純陽真氣護住她靈脈，蘇姑娘的魔氣......"她瞥了眼蘇媚泛紅的眼尾，"就當引子。"
    三股力量在夢芷·影體內炸開。
    李雲飛分明看見，她眼瞳裏的混沌正被一點點撕開——先是一抹幽藍，像極了她初次出現時，站在玉蘭樹下回眸的顏色；接著是碎片般的記憶：破廟中替他包紮刀傷的手，雪夜裏為他溫的那碗薑湯，還有最後在忘川穀底，她撲過來時喊的那句"小心"。
    "阿音......"夢芷·影的唇動了動，聲音終於有了溫度，"我想起來了......我是白芷，不是什麽九靈之主的容器......"
    黑旋渦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
    九靈之心殘片在廢墟中震得嗡嗡作響，一道陰冷的笑聲裹著黑氣衝出來："好個靈魂共鳴，好個回春訣......你們以為喚醒她的記憶，就能斬斷我與這具身體的聯係？"
    半透明的虛影從旋渦裏鑽出來，那是張融合了數位武林前輩麵容的臉，眼尾卻沾著和夢芷·影一模一樣的紅痣。
    它的指尖劃過李雲飛的脖頸，帶起一串冰碴："小混混，你可知她的殘魂為何能兩次重生？
    因為我的意誌，早就在你們救她時......"虛影的指尖猛地戳進李雲飛心口，"種進了你們的靈魂！"
    劇痛像火舌般竄遍全身。
    李雲飛踉蹌後退，卻看見蘇媚的魔紋正在反噬——她的眼角滲出黑血，林詩音的劍上也爬滿了蛛網似的裂紋。
    夢芷·影的身體重新開始透明，那抹剛蘇醒的清明，正被黑霧一點點吞噬。
    "靈音合璧·終章！"李雲飛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他瞳孔驟縮。
    他反手抽出腰間的靈音劍，另一隻手抓住蘇媚的紅綢，"蘇媚，引動你的天魔氣；詩音，用華山劍氣鎖死它的靈脈！"
    蘇媚抹了把嘴角的黑血，妖異的紅瞳裏燃起兩簇火。
    她的紅綢突然暴漲十丈，纏上靈音劍的刹那，劍身騰起赤色火焰；林詩音的劍指抵在李雲飛後心，純陽真氣如活物般鑽進他的經脈，在劍身上鍍了層鎏金。
    "喝！"
    李雲飛大喝一聲，靈音劍劃出半輪銀月。
    蘇媚的天魔氣、林詩音的華山真氣、還有青竹笛裏蘇青竹的傳承，三股力量在劍刃上絞成金色風暴。
    風暴所過之處，黑旋渦的吸力被撕得粉碎；撞在九靈虛影上時，竟發出瓷器碎裂的脆響。
    "不可能......我可是......"虛影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化作漫天黑點，"你們會後悔的......聖殿的餘燼......"
    轟鳴聲中，黑旋渦徹底消散。
    李雲飛踉蹌著扶住旁邊的斷柱，掌心還殘留著靈音劍的餘溫。
    他轉頭去尋夢芷·影，卻見她站在滿地碎玉般的月光裏，正輕輕撫摸青竹笛的紋路。
    "阿飛。"她轉身，眼裏沒有悲傷，隻有釋然的笑，"我記起所有了——我是白芷，是醫仙穀的小藥童，是曾為救你墜崖的......姑娘。"她伸手碰了碰他手背上那朵藍玉蘭印子，"但現在，我該回到該去的地方了。"
    "不行！"李雲飛抓住她的手腕，"之前是我沒本事留住你，現在......"
    "傻阿飛。"她抽出手，指尖點在他眉心，"我從未離開過。"白光從她腳下升起，她的身影漸漸融入青竹笛，最後那縷聲音裹著玉蘭香鑽進他耳裏："去完成你的江湖吧，我會在笛中，看你與她們，踏平所有風浪。"
    青竹笛突然發出清越的顫音。
    李雲飛捧著笛子，感覺笛子裏有團暖融融的東西，像極了她的體溫。
    "阿飛。"蘇媚的頭輕輕靠在他肩頭，紅綢悄悄纏上他的手指，"她隻是換了種方式陪著我們。
    你看——"她抬下巴指了指遠處，"天快亮了。"
    林詩音的手覆上他另一隻手。
    她掌心還殘留著回春訣的溫度，像團不會熄滅的火："我們都在。"
    晨霧裏傳來轟然巨響。
    三人同時轉頭——九靈聖殿的殘垣正在崩塌，揚起的塵霧中，隱約可見幾道黑影閃過，腰間玉佩上的紋路，竟與之前襲擊他們的幽影使如出一轍。
    李雲飛握緊青竹笛。
    笛身裏那團暖意輕輕跳動，像在回應他的心意。
    他望著漸亮的天空，嘴角慢慢揚起抹笑——這次，他不會再讓任何重要的人，從指縫裏溜走。
    而那幾道消失在塵霧裏的黑影，正將一枚刻著"聖殿餘燼"的令牌，投入了深不見底的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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