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飛猛地睜眼，天花板上的頂燈在視網膜上投下白晃晃的光斑，可那聲音還在繼續，尾音像遊絲似的纏進腦子："你本該是歸墟的一部分，何必掙紮？"
    他撐著沙發坐起來，掌心的印記突然爆出刺目金光。
    借著那光，他看見自己額角滲出細如蛛絲的黑氣，正順著鬢角往眼睛裏鑽。
    "阿飛？"
    虛掩的臥室門被推開條縫，蘇媚裹著墨色睡袍倚在門框上，發梢還滴著剛洗過的水珠。
    她赤著腳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輕得像貓，直到在沙發前蹲下，指尖才輕輕碰了碰他冒汗的額頭。
    "燙得不正常。"她皺起眉，魔教聖女慣常勾人的眼尾此刻繃得平直，"白天在診所給那長疹子的病人紮針時，你手都在抖。"
    李雲飛想扯個笑，卻發現嘴角發僵。
    他握住她微涼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聽見了嗎？
    心跳聲裏夾著別的動靜。"
    蘇媚的指尖突然收緊，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膚。
    她垂眸貼近他胸口，耳尖蹭過他鎖骨時，忽然倒抽一口冷氣："是......碑靈界的回音？"
    "不止。"李雲飛喉結滾動，"它在說話，說我該回歸墟。"
    臥室裏傳來瓷器輕碰的脆響。
    林詩音端著青瓷碗站在門口，碗裏的醒酒湯還冒著熱氣，卻被她捏得指節發白："我就知道你沒喝。"她走過來時發間玉簪輕響，在李雲飛身邊坐下時，袖中滑落幾頁泛黃的紙——是她今晚翻遍華山古籍抄下的筆記。
    "碑靈印記需與宿主靈核徹底融合，否則歸墟意誌會順著裂隙鑽進來。"她指著筆記上歪歪扭扭的朱砂批注，"我查了《太華碑錄》，裏麵說忘塵穀是曆代碑靈候選人的試煉地，穀中霧氣能隔絕外靈侵蝕。"
    "華山禁地？"蘇媚挑眉，"那地方我聽教裏老人說過，進去的人十個有九個沒出來。"
    "所以才安全。"林詩音將筆記推到李雲飛麵前，燭火在她眼底跳動，"明天天亮就走，我讓門中弟子提前開了穀口禁製。"
    話音未落，客廳窗戶突然爆響。
    三人均是一怔。
    李雲飛抄起沙發旁的青竹笛，笛聲未起，便見玻璃上凝出霜花——不是普通的冷，是那種能凍穿靈體的陰寒。
    "你以為逃得掉嗎？"
    玄塵子的聲音像碎冰碾過石板。
    他從霜花裏踏出，半張臉還滲著碑靈界崩塌時的裂痕，"歸墟不會放過背叛者。"
    話音剛落，他掌心騰起幽藍鎖鏈。
    鎖鏈尖刺上還掛著未散的黑霧，直取李雲飛咽喉。
    蘇媚旋身擋在他身前，天魔舞的紅綢卷向鎖鏈，卻被那黑霧腐蝕出焦黑破洞。
    "小心！"林詩音拔劍出鞘，華山劍法起手式"雪照寒江"劈向玄塵子。
    可劍刃剛觸到對方靈體，便發出痛苦的嗡鳴——玄塵子身上的氣息，竟與碑靈印記產生了共鳴。
    李雲飛隻覺體內金芒亂湧。
    他握笛的手不受控地發抖，原本流暢的青竹劍法此刻像堵在喉嚨裏的刺，每運一次氣都像有刀在經脈裏劃。
    "走！"
    冷喝聲從頭頂砸下。
    夢芷·影的殘魂刃劃破虛空，幽光如電劈向玄塵子。
    她的身影比往日更淡，連眉眼都有些模糊，卻硬是用殘魂擋在三人麵前："我撐不了多久，帶著她們去忘塵穀！"
    玄塵子的鎖鏈纏上殘魂刃，發出刺啦聲響。
    夢芷·影的嘴角溢出幽藍血珠，卻笑得更冷："當年你殺我時，可曾想過今天？"
    "阿飛！"蘇媚拽住他手腕，林詩音的劍穗掃過他手背，兩人合力將他往門口推。
    李雲飛回頭時，正看見夢芷·影的殘魂被鎖鏈扯碎，最後一道幽光擦著他耳邊飛過，在他掌心碑靈印記上烙下道淺痕。
    "走！"那是她最後的聲音。
    三人衝出公寓時，晨霧正漫上街道。
    李雲飛回頭望了眼逐漸模糊的樓影，突然發現掌心裏的印記不再發燙，反而滲著絲絲涼意——像極了忘塵穀傳說裏，那能凍住歸墟意誌的霧氣。
    林詩音攥著他的手突然收緊。
    她望著前方被晨霧籠罩的山路，聲音輕得像歎息："看......"
    李雲飛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在霧氣最濃的山坳處，幾枚金色符文正緩緩浮現，像被誰用指尖在虛空中一筆筆勾勒，每一筆都泛著古老的光。
    那是忘塵穀的入口。
    晨霧漫過山腳時，李雲飛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碾出濕痕。
    他攥著蘇媚的手，能摸到她掌心薄汗裏混著的血漬——方才玄塵子的鎖鏈擦過她手腕時，紅綢沒能完全擋住黑霧腐蝕。
    "到了。"林詩音突然停步。
    三人均是一怔。
    霧氣最濃處的山坳裏，七枚金色符文正從虛空中浮起，像被無形的筆蘸著星屑勾畫，每一筆都泛著青銅鏽蝕般的古意。
    符文下方，原本光禿禿的崖壁裂開半人高的縫隙，青苔從石縫裏鑽出來，在晨露中泛著翡翠色的光。
    蘇媚的天魔鈴在腰間輕響。
    她另一隻手按在李雲飛後腰，紅綢繞上他手臂："有陰寒氣，和玄塵子身上的一樣。"
    李雲飛沒說話。
    他盯著掌心裏的碑靈印記——那道被夢芷·影烙下的淺痕，此刻正隨著符文浮現微微發燙，像有人用燒紅的銀針在皮膚下劃圈。
    他想起夢芷·影碎成幽光前的眼神，冷得能凍穿靈魂的聲音："去忘塵穀。"
    "我父親......"林詩音突然向前半步，指尖輕輕撫過崖壁。
    她的聲音發顫，像被風吹散的弦音，"這些符文的刻法，和我小時候在父親書房看到的拓本一模一樣。
    他總說那是"被遺忘的家規"，原來......"
    李雲飛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
    石紋裏果然嵌著幾行極小的刻痕，有些已經被歲月磨平，但能看出筆鋒與林詩音平日練劍的"華山雲紋"如出一轍。
    "林家祖先曾是碑靈守門人。"林詩音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我八歲那年偷翻父親的舊書，看到半頁殘卷......說我們這一脈本守著碑靈界入口，後來因拒絕歸墟召喚被放逐，從此隱入江湖。"她轉身時，發現玉簪碰在石壁上，"所以這些符文......是父親來找過忘塵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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