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夢裏殺她,心魔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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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如刀,割在臉上。
    李雲飛盤膝坐在青石上,胸口玉匣微顫,那股鑽入耳中的黑氣早已無影無蹤,可他體內卻像被什麽東西緩緩啃噬著。
    無言蹲在一旁,手中捏著一枚泛青的藥丸,遞到他唇邊。
    “吃下去。”啞僧眼神沉靜,聲音沙啞得如同枯葉摩擦。
    李雲飛沒動。
    他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安神藥——是封魂、鎮識海用的。
    一旦服下,就會陷入深度夢境,直麵意識最深處的裂痕。
    可他也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指尖撫過胸前玉匣,那裏還貼著林詩音寫下的字:“你不在,茶涼了。”
    他閉眼,吞下藥丸。
    苦味瞬間蔓延,像是有人把整片荒原的寒霜碾碎灌進喉嚨。
    身體漸漸發沉,眼皮如墜千斤,意識滑入黑暗深淵。
    ——然後,光亮乍現。
    眼前是熟悉的庭院,竹籬矮牆,槐樹垂蔭,水汽氤氳自灶台升起。
    茶館後院,正是他曾與林詩音共度半日閑情的地方。
    她就站在爐前,白衣素裙,烏發輕挽,指尖捏著瓷勺攪動茶湯。
    火光照在她側臉,溫柔得像一幅不會褪色的畫。
    聽見腳步聲,她抬眸一笑,眼波流轉:“你回來了。”
    那一笑,幾乎讓李雲飛忘了自己是誰。
    可就在這一瞬,一股冰冷從脊背竄上頭頂——他低頭,看見自己右手緊握著一柄漆黑長刃,刃身纏繞著絲絲黑霧,正是陰刃!
    “不……”他想後退,卻發現雙腳如釘入地。
    林詩音依舊笑著,端起茶盞走向他:“今日煮的是龍井,你說過最愛這清香味。”
    她靠近,指尖將茶盞遞來。
    可他的手卻不受控製地揚起!
    刀光一閃——
    血花濺開,灑在潔白的茶盞邊緣,順著杯壁緩緩滑落。
    林詩音怔住,低頭看向胸前貫穿的刀尖,唇角仍掛著那抹未散的笑。
    “你……”她聲音輕得像風,“還記得我的聲音嗎?”
    這句話,和昨夜夢中一模一樣。
    李雲飛雙目暴睜,嘶吼出聲:“住手!停下!!”
    可手中的陰刃卻像活了一般,貪婪地吸吮著她的血,嗡鳴不止。
    他拚命想鬆手,肌肉卻僵硬如鐵,隻能眼睜睜看著林詩音倒下,倒在那片他親手潑灑的血泊之中。
    “詩音——!!!”
    他猛然驚醒,渾身冷汗淋漓,像剛從冰河裏撈出來。
    喘息未定,一陣劇痛從掌心傳來——低頭一看,右手五指緊攥成拳,指甲深深刺入皮肉,鮮血順著手腕蜿蜒流下,滴落在衣襟上,宛如一朵朵綻開的紅梅。
    不是夢。
    那是真的……他在夢中殺了她。
    無言迅速上前,三指搭上他腕脈,眉頭越皺越緊。
    忽然,他猛地抬頭,
    他一把扯開李雲飛衣領,手指疾點其眉心、膻中、百會三穴,隨後取出一塊律鳴玉佩按在他天靈蓋上。
    玉佩輕震,發出細微嗡鳴。
    片刻後,無言收回手,臉色灰敗如紙。
    他沒有說話,隻是以指為筆,在空中疾書三字——
    心魔成。
    字跡未散,便化作一道微光沒入李雲飛眉心。
    緊接著,他又寫下第二句:夢即戰場。
    李雲飛盯著那兩行消散的文字,心髒狠狠一縮。
    原來,每一次心動,每一縷牽掛,都在喂養陰刃;而如今,這些被扭曲的情念竟已在識海深處凝成實體——一個由他自己執念孕育出的黑影,正悄然覺醒。
    “它……在我腦子裏?”李雲飛聲音幹澀。
    無言點頭,目光沉重。
    他示意李雲飛再度盤坐,雙手結印,律鳴玉佩再次貼上其額。
    “再入夢。”他寫道,“若不能破,心魔必噬主。”
    李雲飛咬牙,閉眼。
    藥力再起,意識再度沉淪。
    這一次,雨夜。
    斷崖邊的小屋外,暴雨傾盆。
    蘇媚跪坐在他身旁,手中繃帶已被血浸透,卻仍在仔細包紮他肩上的傷口。
    雷光一閃,照亮她眉間憂慮。
    “疼就說出來。”她輕聲道,指尖微微發抖,“我不是受不了你軟弱,我是怕你一個人扛。”
    李雲飛想笑,想說“我沒事”,可出口的卻是冷笑:“軟弱的人,不配活著。”
    話音未落,陰刃再度出現在手中!
    蘇媚愕然回頭,眼中有震驚,有不解,更有剜心般的痛楚。
    刀光撕裂雨幕。
    頭顱落地,紅傘驟綻。
    “不——!!!”李雲飛在夢中咆哮,可身體依舊無法動彈,隻能看著那柄邪刃一次次揮下,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傀儡。
    他驚醒,喉間腥甜,一口血差點噴出。
    他捂住嘴,指尖沾血。
    不是幻覺。他的身體,正在為夢中的殺戮付出代價。
    無言神色凝重,第三次遞來藥丸。
    李雲飛盯著它,聲音嘶啞:“還要再進?”
    無言不語,隻在地麵寫下兩個字:慕容雪。
    李雲飛瞳孔驟縮。
    他知道下一個夢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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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過藥丸,咽下。
    這一次,夢境溫暖得令人窒息。
    雕花窗欞,熏香嫋嫋,慕容雪的閨房如舊。
    金色糖罐滾落在地,桂花香彌漫滿室。
    她穿著鵝黃襦裙,發間簪著一支琉璃蝶釵,笑著撲進他懷裏。
    “哥哥!我藏了你最愛的桂花糖!”她仰頭,眼睛亮得像星子,“你要是再不來,我就全吃光啦!”
    李雲飛笑了,伸手接過糖罐,心頭暖意翻湧。
    可就在她貼近的一瞬——
    他眼神驟冷,左手猛然掐上她纖細脖頸!
    慕容雪笑容凝固,呼吸停滯,眼中淚水無聲滑落。
    “你們都該死。”他聽見自己說,聲音冰冷如地獄寒風,“讓我心軟的……就是敵人。”
    淚水滴落的刹那,竟化作點點金光,緩緩消散於虛空。
    “不要……”李雲飛在夢中嘶吼,掙紮,想要鬆手,可那隻手卻像不屬於他,越收越緊。
    直到她徹底化光,直至虛無。
    “啊啊啊——!!!”
    他跪倒在地,雙手抱頭,識海如遭雷擊。
    在那裏,黑暗深處——
    一道與他完全相同的身影,緩緩站起。
    黑袍獵獵,麵容與他一模一樣,嘴角卻掛著陰鷙的笑。
    它睜開眼,直視著他,低聲開口,聲音竟與他分毫不差:
    “你終於……看見我了。”【無言強行破夢,以血畫“斷念符”貼於李雲飛眉心】
    玉佩嗡鳴愈急,識海深處那道黑影——“玄我”——緩緩抬手,五指如鉤,直取李雲飛天靈。
    千鈞一發之際,無言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出,在空中凝成一道古篆符紋,筆劃森然,似由無數哀嚎魂魄鑄就。
    他雙手合十,將符紋狠狠按向李雲飛眉心!
    “嗤——!”
    一聲灼燒般的輕響,符紙燃起幽藍火焰,刹那間照亮整片庭院。
    那火不焚物,卻焚神魂。
    李雲飛發出一聲淒厲嘶吼,七竅滲出血絲,額頭青筋暴起如蛇遊走。
    而識海中的“玄我”猛地仰頭,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仿佛被萬針穿腦!
    可它並未消散。
    反而獰笑著,一掌穿透李雲飛胸膛——
    “噗!”
    現實中的李雲飛猛然弓身,一口漆黑如墨的血噴濺而出,落地竟腐蝕出數個焦坑!
    眾人駭然,隻見他胸前赫然多了一道無形傷口,皮肉未破,卻似內裏已被掏空,氣血翻騰如沸水。
    無言踉蹌後退,臉色死灰,指尖顫抖著在地上劃出幾字:
    它已不是幻影……是你的‘另一麵’,名為‘玄我’。
    風驟停,夜死寂。
    李雲飛跪在地上,冷汗混著血水流遍全身,喉嚨裏溢出野獸般的喘息。
    他低頭看著自己右手——那隻曾為林詩音煮茶、為蘇媚包紮、為慕容雪剝糖的手,此刻竟在不受控製地抽搐,仿佛仍握著那柄邪刃,仍在收割她們的生命。
    “我的……另一麵?”他喃喃,聲音沙啞如裂帛,“所以……真正想殺她們的,是我?”
    話音未落,腰間雙刃忽顫。
    陰刃自行出鞘三寸,黑霧繚繞,宛如活物。
    一道曼妙身影自刀光中浮現——影姬赤足踏虛而來,紅紗飄蕩,眸若深淵。
    她輕輕撫過刀脊,唇角勾起妖冶笑意:
    “主人,你終於肯承認我了?”
    她低語如蠱,纏繞心神:“陰刃從不殺人,它隻是……放大你心底最深的恐懼。你怕失去,所以寧願親手毀掉。你越壓抑情動,我就越強。”
    李雲飛渾身一震,瞳孔驟縮。
    原來如此……每一次心動,都被陰刃吞噬轉化;每一份柔情,都在滋養這名為“玄我”的惡念。
    而他自己,一直在用浪蕩偽裝深情,用冷漠逃避牽掛——結果,卻讓心魔借勢而生!
    “好啊。”他忽然笑了,笑得慘烈而瘋狂。
    反手抽出陽刃,寒光一閃,猛然割向左臂!
    “啊——!”劇痛炸開,鮮血噴湧,順著刀刃滴落。
    可他的眼神卻清明了幾分。
    “你想用我的手殺她們?”他盯著流淌的血,一字一句道,“那我就先廢了自己的手。沒有手,怎麽舉刀?沒有感覺,怎麽動情?”
    說罷,陽刃高舉,直斬右腕——隻要落下,這隻曾牽過她們的手,便再無法握住任何溫柔。
    無言大驚,來不及寫字,竟以頭猛撞地麵!
    “咚——!”
    律鳴玉佩劇烈震顫,一道清越琴音自地底升起,如天河倒灌,直衝識海!
    李雲飛動作一僵,手臂停滯半空,額上“斷念符”餘燼未熄,隱隱泛出金光。
    那一瞬,他聽見了。
    遙遠的、溫柔的、帶著桂花香的笑聲。
    還有茶爐邊輕聲細語:“你不在,茶涼了。”
    他閉上了眼,淚水混著血滑落。
    影姬望著他,眼中竟閃過一絲憐憫,隨即化作更深的魅惑,貼近他耳邊,輕吐一字:
    “你越抗拒,‘玄我’就越像你……”
    她退入陰刃,身影漸隱,隻餘最後一句呢喃,飄散在夜風裏:
    “今晚,他會替你見她們。”
    月色驟暗,烏雲遮天。
    而遠處巷口,茶館後院的門扉微微吱呀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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