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笛血映魂問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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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血未幹,夜已三更。
    李雲飛猛地從床上坐起,冷汗浸透衣衫。
    夢裏又是那場火——青竹觀的屋梁在烈焰中崩塌,母親站在火心中央,手中緊握著那支與他如今一模一樣的青竹笛。
    她不哭,也不喊,隻是緩緩將笛子送入火焰,唇角竟帶著笑:“雲飛……活下去,別回頭。”
    每一次醒來,笛子都在震。
    這一次,更甚。
    青竹笛靜靜躺在枕邊,笛孔深處滲出細密血珠,像有生命般緩緩滑落,在雪白床單上蜿蜒成一道殘缺音紋——七彎八折,似歌非歌,似咒非咒。
    李雲飛盯著那痕跡,指尖微顫。
    這已是第三夜。
    三夜皆同夢,三夜皆見焚笛,三夜皆有血紋浮現。
    他閉眼,深吸一口氣,運轉蘇青竹所授“歸息法”——心神沉入丹田,引氣歸經,如溪流回穀,萬籟歸寂。
    可就在氣息即將平穩之際,一股陌生律動驟然自任脈深處竄出,如鍾鳴地底,震蕩奇經八脈!
    “呃!”他悶哼一聲,喉間腥甜,強行壓下翻湧氣血。
    這不是內力失控,也不是走火入魔。
    這是……共鳴。
    仿佛體內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正與某種遙遠的存在遙相呼應。
    晨光初透窗紙,林詩音便推門而入,藥箱輕放案上,眉心微蹙。
    她昨夜便察覺李雲飛氣息紊亂,今晨特來查房。
    掀開他袖口,隻見指尖泛黑,血脈隱現青紫之色,連掌心命門線都開始扭曲變形。
    “你昨晚又強壓靈覺?”她聲音清冷,卻掩不住擔憂。
    李雲飛扯了扯嘴角:“睡得挺好,就是做了個夢。”
    “騙鬼。”林詩音冷笑,取出三枚銀針,手法迅疾無比,直刺他心俞、神堂、膻中三穴,針尾輕顫,引出一絲黑血。
    “你經脈中有異種韻律,像是……魂魄被外物牽引。若再這樣下去,不出七日,心脈自焚,靈台潰散。”
    她抬眸盯他:“蘇青竹的‘歸息法’隻能壓製一時,治不了根。你體內的東西……在反噬你。”
    李雲飛沉默片刻,低聲道:“我知道它是什麽。”
    話音未落,蘇媚已踹門而入,紅裙曳地,眉梢染煞。
    她昨夜翻遍天魔教殘卷《魂蠱錄》,終於找到一條塵封記載:“共鳴引劫:宿主情誌劇烈波動時,若曾承載強者殘魂或替身靈魄,其魂印未固,則易引發內外共振,輕則經脈逆亂,重則魂飛魄散。”
    她將古籍摔在桌上,眼神淩厲:“你娘當年用命換來的替身靈,根本沒完全融合!蘇青竹是‘偽靈’,靠執念維係,一旦你情緒崩塌,她就會動搖,而你體內真正的‘天音雙刃’殘魂——就會趁虛而入!”
    李雲飛苦笑:“所以我是個人形劍鞘,還自帶定時炸藥?”
    “差不多。”蘇媚冷冷道,轉身取出四盞琉璃香爐,分別置於房間四角,點燃一種幽紫色的香料,“斷音香陣,隔絕外引。今晚誰敢入我布的局,我讓他魂都沒處收。”
    她走近他,指尖蘸上一點胭脂混合著自身精血,在他眉心畫下一枚符印,朱砂微燙,烙入肌膚。
    “封靈符已下,七日內不得動怒、不得悲慟、不得近血光。”她盯著他,一字一句,“你要是敢走火入魔,我就用蝶毒把你釘在床上,讓你生不如死。”
    李雲飛看著她眼底的狠意與藏不住的顫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這是怕我死?”
    蘇媚別過頭,嗓音微啞:“我是怕你變成別人。”
    與此同時,慕容雪已在青竹堂地下密室調出整座城市的靈脈圖譜。
    藍光流轉間,她指尖停在老城區地下管網交匯點——那裏,赫然標記著一座早已湮滅的遺跡:靈音碑。
    “二十年前青竹觀大火……燒的不隻是房子。”她喃喃,“那是封印鬆動的第一道裂痕。”
    她撥通律言的通訊玉符。
    良久,對麵才傳來一道低沉男聲,如古井無波:“若要鎮壓‘天音雙刃’,需以‘血契引路,心燈為錨’。否則……宿主靈識將碎,永世不得輪回。”
    “有沒有別的辦法?”慕容雪問。
    “有。”律言頓了頓,“你不該問。”
    消息傳回,李雲飛聽完,隻抬頭看了眼窗外陰雲密布的天空,淡淡道:“讓我娘白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那一夜,風雨欲來。
    他獨自坐在院中,青竹笛橫於膝上,指尖撫過笛身血痕。
    風穿過笛孔,發出嗚咽般的低鳴。
    有些人,必須去見。
    有些債,該還了。
    而在城市最深處的地底,一座塵封已久的石室之中,一塊刻滿古音符的黑色石碑靜靜矗立,碑麵浮現出半透明的刀影輪廓,微微震顫,仿佛在等待一把能喚醒它的鑰匙。
    和一個願以命相付的執笛人。
    暴雨傾盆,如天河倒灌,砸在老城區斑駁的青石板上,濺起一片白霧。
    李雲飛獨自一人,踏著水浪前行,青竹笛橫抱於懷,像抱著一具未下葬的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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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打傘,也不需要——雨水落在他肩頭,竟自動滑開,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護體,那是“歸息法”殘餘的氣息,在本能地抵抗外邪入侵。
    地下管網入口早已坍塌,藤蔓纏繞鐵門,鏽跡斑斑。
    他一腳踹開,腐臭與陰冷撲麵而來,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琴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卻直鑽腦髓。
    石室深處,律言盤坐於靈音碑前,白衣如雪,發絲垂地。
    他身後,半透明的“天音雙刃”虛影緩緩浮現,一黑一白,交錯成太極之形,刀鋒上刻滿古老音符,每一道都像是用血寫成。
    空氣中蕩漾著無形的波紋,連燭火都凝固不動。
    “你來了。”律言睜眼,眸中無光,“比預計晚了十七分鍾。”
    李雲飛冷笑:“路上想了想,我娘臨死前燒的不隻是房子,還有希望。可有些事,總得有人去點一把火。”
    律言不語,隻抬手一指碑文:“玄空殘魂最後一絲意識藏在音律第七重。你要封印‘天音雙刃’,就必須進入共鳴潮,與曆代持刃者的執念對抗。若失守本心……你將不再是李雲飛,而是他們怨恨的容器。”
    話音未落,雙刃驟然震顫!
    碑麵爆發出刺目幽光,無數扭曲的人影從石縫中爬出,嘶吼、哭嚎、怒罵——
    “我不甘心!”
    “殺盡天下負我之人!”
    “力量!我要更多力量!!”
    聲浪如刀,直劈神識。
    李雲飛頭痛欲裂,眼前閃過錯亂畫麵:戰場屍山血海,帝王焚書坑儒,魔教聖女自刎祭壇……全是曆代持刃者臨死前的執念洪流!
    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嘴角溢血。
    不行……撐不住……
    就在意識即將潰散之際,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痛如雷貫耳!
    刹那間,母親的身影浮現在腦海——火焰中的微笑,焚笛時的決絕。
    “寧舍吾命,不墮仁心。”
    這句話像一盞燈,照亮混沌靈台。
    他顫抖著舉起青竹笛,以指為筆,以血為墨,在碑麵劃下第一道音紋。
    笛身隨之共鳴,發出清越長鳴,宛如鳳唳九霄!
    “來吧!”他怒吼,精血順著掌心流入碑縫,“你要奪舍?那就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執笛人!”
    轟——!
    碑麵裂開一道細紋,一道青翠欲滴的圖騰緩緩浮現:七孔笛影纏繞竹枝,葉脈如經絡,正是“青竹音紋”!
    玄空殘魂猛然咆哮,聲音撕裂時空:“你若封刃,便再無問鼎武林之日!你將永遠停留在大宗師之下!沒有通天之力,你怎麽護她們周全?!”
    李雲飛笑了,笑得淒厲而堅定。
    “我要的從來不是武林。”他掌心重重按下,鮮血浸透圖騰,“我要的是蘇媚罵我混蛋時眼角的笑,是林詩音紮針時假裝冷靜的手抖,是慕容雪算計天下卻為我破例一次的溫柔……”
    “我要的是——她們活著的煙火氣。”
    音紋徹底沒入掌心的瞬間,天地寂靜。
    全市監控係統突現0.3秒黑屏,交通信號燈集體失靈,醫院icu警報誤觸三十七起。
    青竹堂內,藥櫃深處,一株百年當歸無風自燃,火光幽藍,轉瞬化為灰燼。
    而那支青竹笛中,蘇青竹的虛影一閃而逝,眉目含憂,唇形微動,似在低語:
    “小心……夢璃。”
    夜雨依舊滂沱。
    李雲飛癱坐在地,渾身濕透,掌心烙印滾燙。
    他望著漆黑碑石,喃喃:“夢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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