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殘片染黑血,歸路誰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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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穿過病房的窗,吹得簾布輕輕翻飛,像誰在無聲喘息。
李雲飛緩緩睜開眼,意識從無盡焦土中抽離,耳邊是熟悉的心電監護滴答聲,眼前三張臉近在咫尺——林詩音端著藥碗,指尖微顫;蘇媚倚在牆邊,眸光如刀;慕容雪立於床尾,手中玉鈴靜默垂落。
一切如常。
可他知道,不對勁。
那場記憶裏的雪夜、少年撕心裂肺的呐喊、掌心碎裂的斷笛……不是幻覺。
那是他被命運剜去的一塊魂魄,是“小飛”——那個沒能等到青竹笛響起的自己。
他想坐起,動作卻頓住。
林詩音遞來的藥碗邊緣,一道極細的黑痕蜿蜒而過,如同蛛絲爬行。
那顏色,那紋路,與他在副本中見過的小飛操控屍傀時留下的印記一模一樣!
他不動聲色接過藥碗,低頭吹氣,熱霧升騰遮掩了他驟縮的瞳孔。
就在那一瞬,掌心蝶印微微發燙——那是蘇青竹留下的靈識烙印,能感知靈魂波動。
一絲極細微的“音絲”,正藏在林詩音識海深處,如毒藤般纏繞她的神誌,編織著溫柔謊言。
她說不出真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被侵染。
“喝吧,剛煎好的安神湯。”林詩音聲音輕柔,眉宇間帶著熟悉的關切,“你昏迷了一整天,大家都擔心死了。”
李雲飛笑了笑,一口飲盡,舌尖卻嚐到一絲腥甜——不是藥味,是怨念的鏽鐵氣。
“謝謝。”他放下碗,目光掃過三人,“我沒事了。隻是……做了個很長的夢。”
蘇媚忽然靠近,紅唇幾乎貼上他耳廓,嗓音低啞:“她今早唱了《天魔引》。”
李雲飛心頭一震。
《天魔引》,乃天魔教禁曲,以音律勾動人心欲念,非聖女血脈不可駕馭。
而林詩音——一個華山清修之女,連琴都極少碰,怎會無端吟唱此曲?
“而且,”蘇媚眼神冷冽,“她唱得……很準。就像……本來就會。”
話音未落,慕容雪手腕輕抖,玉鈴輕響,一聲清越卻不帶絲毫回音的顫音蕩開。
刹那間,空氣中浮現出一幅虛影——正是林詩音的識海!
畫麵中,她的記憶如琉璃碎片靜靜漂浮,卻被一根根漆黑如墨的絲線貫穿。
那些絲線源自一團扭曲蠕動的陰影,形似少年,麵目模糊,正用林詩音的聲音低語:“別去……不要再進副本了……你會死的……留下來陪我……”
那不是奪舍。
那是“倒灌”。
玄空殘魂不知何時已打破界限,讓副本中的心魔逆向滲透現實,借由李雲飛最深的悔恨——那個死去的“小飛”——寄生在與他羈絆最深的人身上,一點點腐蝕歸路。
隻要林詩音開口說一句“別去”,隻要李雲飛因此遲疑一秒,係統通道就會永久封閉,他將永遠困在這具殘破軀殼裏,淪為輪回養料。
“這不是她。”李雲飛低聲說,指節捏得發白,“是‘它’在模仿。”
慕容雪收起玉鈴,臉色蒼白:“心魔已種根,若不斬斷音絲連接,她遲早會被反噬成傀儡。”
蘇媚冷笑:“那就逼她親口說‘去’。用他的方式。”
李雲飛沉默片刻,忽然扯出一抹懶散笑意,像是終於認命:“也許……她說得對。我累了。這一身傷,也該歇歇了。”
他翻身下床,活動肩頸,語氣輕鬆得近乎輕佻:“反正咱們現在也有錢有房,詩音可以開中醫館,蘇媚跳跳舞賺外快,雪兒當個古董鑒定師,多好?江湖恩怨,愛誰誰去管。”
林詩音怔了怔,隨即展顏一笑,伸手撫上他臉頰:“我就知道你會想通的。從前拚死拚活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今天能安穩地活著嗎?”
她指尖溫軟,笑容純淨,可李雲飛卻感到一陣刺骨寒意。
——真正的林詩音,寧可血染長劍,也不會勸他停下腳步。
她曾站在華山絕頂,對他笑說:“你要走的路,我未必跟得上,但絕不攔你。”
而現在,這隻是一具被謊言填滿的殼。
夜深人靜,醫院走廊隻剩點滴聲回響。
李雲飛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林詩音,手指摩挲著掌心那枚青竹殘片。
它還帶著一絲餘溫,仿佛仍在回應某個遙遠靈魂的呼吸。
“你說你是我的影子……可你現在,卻想替我做選擇?”他喃喃道,“你以為,模仿她的溫柔,就能讓我停下?”
窗外月光灑落,照見他眼中燃起的火。
不是憤怒,是決絕。
翌日深夜,他再次來到她床前,語氣疲憊:“詩音,我想過了……或許真該退了。這江湖太險,我不想再看你受傷。”
林詩音睜開眼,輕輕握住他的手,聲音柔和似水:“你終於肯為自己活一次了。別去了……我們安穩過日子不好嗎?”
那一瞬,李雲飛心髒狠狠一縮。
這聲音,這神情,像極了當年母親最後一次摸他頭時的模樣。
可正因如此,更讓他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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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得漫不經心,下一秒,右手猛然抬起,雙紋經脈轟然貫通!
金紅蝶印自掌心炸開,化作熾焰般的符文,直逼她眉心!
“你說謊。”他聲音冷得像冰,“真正的林詩音,寧可焚身成灰,也不會拉我回頭一步!”
蝶火灼燒虛空,映出她識海中那團不斷扭曲的黑影。
“現在——”李雲飛俯身逼近,一字一頓,“換你說了。”
“我去,還是留?”林詩音瞳孔驟縮,識海中那團漆黑如墨的殘念猛然咆哮,撕裂寧靜假象——
“你竟敢逼她?!”
聲浪炸開,病房空氣瞬間凝滯,仿佛有千百冤魂在低語哀嚎。
那扭曲的陰影自她眉心湧出,化作少年輪廓:蒼白臉龐、空洞雙眼,正是當年死於焦土之中的“小飛”殘魂!
他披著林詩音的記憶外衣,以李雲飛最深的悔恨為食,冷冷俯視:“她是為你擋過劍的人……你說過,絕不讓她再受傷——現在卻要用蝶火焚她神魂?!”
話音未落,陰風驟起,黑絲暴動,欲將李雲飛心神拖入輪回幻境——那裏有父母慘死的巷口,有少年持短刀孤身迎敵的背影,有笛聲斷裂前那一聲無人聽見的呼救……
可李雲飛不退反進。
他嘴角揚起一抹近乎癲狂的笑,右手猛然劃過心口,青竹殘片割破皮肉,鮮血噴湧而出,染紅胸前衣襟。
“你們用我的悔,我的痛,我的愛來困我——”他聲音沙啞如砂石磨刃,每字都像從血裏撈出來,“可你們忘了……浪子郎中,最不怕的就是——親手撕開自己的心!”
血雨灑落之際,他咬牙將殘片抵上唇間,一曲《破煞引》轟然奏響!
笛音如刀,直貫天地。
金紅蝶印自掌心爆發,化作漫天符火,與音波交融成網,狠狠撞入林詩音識海!
刹那間,記憶碎片紛紛震顫,那些被黑線貫穿的琉璃光影開始崩裂——那是她為他擋下毒針的那一夜,是她在華山絕頂冒雪等他歸來的一刻,是她曾輕聲道“你要走,我隻願你平安”的溫柔瞬間……
每一幕都被心魔篡改,每一幀都被怨念浸透。
而現在,真音破妄,情念成刃!
蘇媚紅裙翻飛,一步踏出,天魔舞轉為禁術“縛心訣”。
她雙臂舒展如蝶翼,指尖牽引無形絲線,將四散黑氣層層纏繞;慕容雪咬破指尖,以皇室秘傳血書封咒,在空中劃下古老符陣,金光如鎖鏈垂落,鎮壓殘念掙紮。
三人合力,天地變色。
“不——!”小飛殘念發出最後一聲淒厲嘶吼,終被蝶火吞噬,灰飛煙滅。
林詩音渾身一軟,重重倒在他懷裏,淚水滾燙滑落,打濕他染血的肩頭。
她望著他,嗓音顫抖卻堅定:“我說……去。”
頓了頓,一字一句,如雪落寒潭:“但你要回來,帶著華山的雪,給我看。”
李雲飛低頭,輕輕吻上她額頭,聲音溫柔得像是要把餘生都融進去:“等我。”
翌日清晨,青竹堂地窖深處。
玉簫碎片在石台上緩緩旋轉,彼此吸引,最終重聚成半截古笛,其上青紋流轉,隱隱指向西北方向——華山之巔,雪落無聲。
深夜,萬籟俱寂。
李雲飛獨坐院中,仰望星空,忽見老槐樹根下,一隻金紅蝶緩緩落地,羽翼輕顫,竟化作半片玉簫殘片,靜靜躺在泥土之上。
殘片背麵,刻著四字——
“華山未雪,詩音已死——你來遲了。”
他猛然抬頭,風過庭院,枝葉搖曳間似有一抹白衣掠影閃過,遠處隱約飄來一縷淒婉笛聲,如泣如訴,仿若來自前世的召喚。
李雲飛盯著金紅蝶化作的玉簫殘片,指尖撫過“你來遲了”四字,掌心蝶印驟然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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