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玉簫化灰信她死在雪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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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雲飛盯著金紅蝶化作的玉簫殘片,指尖撫過“你來遲了”四字,掌心蝶印驟然灼痛。
    那不是普通的燙,而是像有一根燒紅的針,從皮肉一路刺進骨頭裏,直紮進他的魂。
    他悶哼一聲,手指猛地收緊,殘片邊緣割破指腹,血珠滾落,滴在泥土上竟發出“嗤”的輕響,仿佛墜入烈火。
    他閉目,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識海中卻已掀起風暴——
    風雪漫天,華山之巔。
    一道白衣身影孤絕而立,背對著他,長發被狂風撕扯成亂舞的絲帶。
    她手中握著一支斷裂的玉簫,斷口參差如裂骨,鮮血順著指縫一滴滴砸進雪地,綻開一朵朵刺目的紅梅。
    腳下積雪深至膝蓋,可她動也不動,仿佛早已與這片死寂融為一體。
    遠處,黑影浮動,七盞幽綠燈籠緩緩圍攏,形成囚籠般的陣勢。
    空中飄著半句殘音:“……守音人不得離山,違者——魂祭蒼雪。”
    畫麵戛然而止。
    李雲飛猛然睜眼,冷汗浸透後背。
    他胸口劇烈起伏,像是剛從深水裏被人拖出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味。
    “不是夢。”慕容雪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那是‘已發生’的記憶。你看到的雪,是華山封山前的最後一夜——真正的那一夜。不是預兆,是回溯。”
    她蹲下身,用一方素絹將玉簫殘片托起,指尖輕拂其上青紋,“這笛子本不該有反應。它早該碎成灰。但它在回應你,也在回應她……說明因果線還沒斷。”
    “所以詩音她……”李雲飛嗓音幹澀。
    “沒死。”慕容雪抬眸,“但快了。時間線正在收束,她的‘未來之死’已經投射到現實,成了錨點。若你不進入那個節點之前把她救回來,這一幕就會變成不可逆的事實——她會真的死,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院中寂靜無聲,唯有老槐樹梢掛著的一串銅鈴,在無風時輕輕晃了一下,發出半聲嗚咽。
    蘇媚從屋內走出,手中抱著一本泛黃古卷,封皮殘缺,隻餘幾個模糊字跡:《大燕禁術錄·殘夢篇》。
    她眼神淩厲,像是剛從一場惡戰中歸來。
    “找到了。”她將書擲於石台,“情念回溯——當所愛之人死於宿命節點,其魂不散,凝為‘執念信標’,以最刻骨的方式留下訊息。這種信號能穿透時空屏障,唯有血脈共鳴或情念極深者才能接引。”
    她盯著李雲飛,一字一句:“你現在拿到的,就是林詩音用命換來的求救符。她知道自己會死,但她更知道你會來。所以她在最後一刻,把自己的魂魄釘進了這支玉簫,等著你……哪怕你說過永不回頭。”
    李雲飛沉默。
    他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那晚在華山論劍之後,林詩音曾站在崖邊對他說:“你要走,我隻願你平安。”
    那時風很大,吹亂了她的發,也掩住了她眼底的決絕。
    他以為那是告別。
    原來那是訣別。
    “為什麽是玉簫?”他忽然問。
    “因為她是‘守音人’。”慕容雪低聲道,“華山自古有個秘密傳承——每百年需選出一名純音之體的弟子,鎮守山門音脈,以防地底煞氣衝破封印。守音人不能婚嫁,不能下山,終身禁語三載,以音律維係結界。一旦違誓,魂歸蒼雪,永世不得超生。”
    她頓了頓,“而你帶走她那天,正是她破誓之日。”
    李雲飛心頭一震。
    難怪她每次聽他吹笛,眼神都會有一瞬的恍惚;難怪她在現代行醫時,總能在病人脈象中斷出一絲異樣的“音滯”;難怪她昨夜煎藥時,指尖顫抖得幾乎握不住勺……
    她是病了嗎?
    她是正在被命運一點點拖回去。
    晨光微亮時,林詩音已在堂前煎藥。
    灶火溫吞,藥香嫋嫋,她動作嫻熟,眉目平靜,一如往常。
    可李雲飛站在廊下,目光死死鎖住她的左手——那隻手正輕輕搭在藥罐邊緣,無名指微微顫著,像是被無形的絲線拉扯,又像是在壓抑某種即將爆發的情緒。
    這是她的習慣。
    小時候父親責罰她,她從不哭喊,隻是低頭掐著無名指,直到指甲發白。
    “你說過,華山雪落時最清淨。”李雲飛終於開口,語氣隨意得像在聊天氣。
    藥勺頓在半空。
    林詩音沒回頭,聲音很輕:“清淨……是因為沒人活著下山。”
    話音落,指尖一滑,藥勺“當啷”落地,濺起的藥汁潑灑在青磚上,赫然呈血紅色,還冒著絲絲黑氣。
    她怔了一瞬,隨即彎腰去撿。
    李雲飛一步上前,搶先拾起藥勺,目光卻落在她袖口——那裏有一道極細的裂痕,露出底下皮膚上隱約浮現的青色紋路,形如斷裂的音波,正緩緩蔓延。
    那是封印開始侵蝕肉體的征兆。
    “詩音。”他低聲叫她名字,像怕驚醒一場夢。
    “嗯?”她抬頭,笑了笑,清淡如雪,“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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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她的眼睛,想看出一點恐懼、一點哀求、一點軟弱。
    可沒有。
    她把一切都藏得好深。
    就像當年在華山絕頂,明明知道等不到他回來,還是撐著最後一口氣,把玉簫折斷,將自己的魂魄封進殘片。
    隻為告訴他一句:你來遲了。
    可我還等著你。
    李雲飛緩緩攥緊藥勺,指節發白。
    她怕他死在那場風雪裏。
    可他更清楚——
    不去,她才真的會死。
    夜深了。
    青竹堂地窖再度開啟。
    石台上,半截玉簫靜靜懸浮,青紋流轉,映得四壁幽光浮動。
    李雲飛盤膝而坐,雙目緊閉,掌心蝶印隱隱發燙,仿佛有萬千金紅蝶在皮下振翅欲出。
    蘇媚立於左,手中天魔絲纏繞手腕,隨時準備鎮壓反噬;慕容雪立於右,指尖凝血,符文暗布,封鎖空間波動。
    三人皆知——
    這一夜,他要做的,不是救人。
    是逆天。
    “記住,”慕容雪低聲道,“情念回溯最多維持三日。三日內若未能改寫關鍵節點,你將被時間亂流撕碎,連魂都留不下。”
    蘇媚咬唇,忽然上前一步,將一枚赤紅蝶形吊墜塞進他手心:“帶上這個。我在裏麵種了‘心引’,隻要你還活著,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李雲飛點頭,沒說話。
    他隻是緩緩將玉簫殘片貼向心口,深吸一口氣,唇間默念二字:
    “斷音。”【發生事件】
    李雲飛當夜以“斷音訣”引動雙紋,將玉簫殘片貼於心口,強行共鳴。
    刹那間,識海炸裂。
    青竹笛的蝶印自掌心暴漲,化作萬千金紅蝶影在體內衝撞,每一翅振都撕扯著經脈,仿佛有無數根銀針從骨髓深處紮出。
    他牙關緊咬,額角青筋暴起,冷汗如雨滑落,可身軀卻如釘入石台,紋絲不動。
    殘片與心口相觸的瞬間,竟發出一聲淒厲如哭的鳴響——像是千年古墓中封存的魂魄終於等來了喚醒者。
    眼前景象驟變。
    不再是地窖幽光,而是一片雪白的世界。
    天穹低垂,雲層翻滾如墨,整座華山被一層灰藍色的音障籠罩,山體內部傳來沉悶轟鳴,如同巨獸在地底喘息。
    空中懸浮著一道巨大的裂隙,形如破碎的琴弦,邊緣不斷逸散出扭曲的聲波,所過之處,草木枯萎、岩石崩解、飛鳥墜空成灰。
    一個聲音在他識海深處響起,古老、冰冷、不容抗拒:
    “守音人失位,天音將潰。若無純音之體歸位鎮壓,七日之內,萬魂衝霄,山崩地裂。”
    畫麵再轉——百年輪回,曆曆在目。
    每一代守音人,皆為女子,天生五音不缺,血脈純淨。
    她們一生不得言情、不得離山、不得動心。
    一旦動情,封印鬆動;一旦破誓,魂祭蒼雪。
    而林詩音……竟是第七代守音人轉世,前世為救蒼生,以自身為引,吹奏《歸魂》終章,耗盡三魂七魄,封住裂隙。
    今世輪回,她本不該再牽因果。
    可她遇見了他。
    那一夜,他在華山頂為她吹了一曲《小城謠》,笛聲溫柔,像春風吹過荒原。
    她聽懂了。
    於是心動。
    命運的齒輪就此崩裂。
    “原來……不是我帶她走。”李雲飛喉頭一甜,鮮血從嘴角溢出,可眼神卻愈發清明,“是她的命,早就為我留了一道缺口。”
    識海風暴未停,更多畫麵洶湧而來——
    林詩音獨自跪在雪中,手持玉簫,一指割腕,以血續音;
    她用最後力氣寫下“你來遲了”,卻在筆畫末尾悄悄添了一個小小的“等”字;
    她在意識消散前,輕聲呢喃:“若能再見你一麵……我不怕違誓了。”
    李雲飛猛然睜眼,雙目赤紅,瞳孔深處似有蝶影燃燒。
    他抬起顫抖的手,反手抽出腰間青竹笛,刃口劃過掌心,鮮血淋漓滴落在玉簫殘片上。
    血珠滲入青紋,刹那間光芒大作,殘片竟開始緩緩旋轉,浮空而起,映出一行由血光凝聚的文字:
    “我不是來認命的——我是來搶命的。”
    話音未落,他已起身,大步邁向枯井。
    蘇媚與慕容雪緊隨其後,誰都沒說話,卻都明白——這一去,不隻是救人,更是逆天改命。
    四人重返終南山枯井,寒氣撲麵,井壁苔痕泛著詭異的藍光。
    慕容雪取出林詩音的一縷青絲,纏於指尖,以血為引,默念禁術真言;蘇媚赤足踏地,天魔舞步悄然展開,身形如煙似霧,每一步都踩在時空縫隙之上,喚出“引魂訣”的古老韻律。
    李雲飛立於陣心,雙手結印,將青金紋狠狠按入地麵陣圖。
    刹那間,三股力量交匯。
    玉簫殘片懸於井口,嗡鳴震顫,忽地燃起幽青火焰,轉瞬化為灰燼。
    可那灰並未落地,反而逆風而起,在空中盤旋、凝聚,拚出一行虛影,字字泣血:
    “華山雪落時,簫斷人斷情不斷。”
    風止,火滅,天地寂靜。
    李雲飛縱身躍入裂隙,身影消失刹那,現代枯井邊,一直沉默的林詩音猛然抬頭——
    她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不屬於人間的雪光,清冷、悲愴,卻又帶著一絲微弱的笑意。
    而在那無人察覺的瞬間,她的指尖輕輕一顫,一縷寒氣自指腹凝出,緩緩塑成一朵冰晶,形狀宛若一支斷裂的玉簫。
    她望著那冰晶,唇角微揚,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這一次……換我等你。”
    與此同時,風雪交加的華山之外,一道身影重重摔落在雪坡之上。
    李雲飛掙紮著撐起身體,抬頭望去——漫天大雪中,一條蜿蜒山道通向絕頂,兩側靜立著數十具凍僵的屍體。
    他們皆身穿華山舊袍,手中緊握玉簫,麵容安詳,雙眼望天,仿佛臨死前仍在等待什麽。
    遠處,一陣斷續的簫聲隨風飄來,曲調蒼涼,正是他曾夢中聽過的——《歸魂》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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