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佛窟裏唱豔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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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窟深處,千燈搖曳,火光如血。
    每一盞長明燈都嵌在白骨堆砌的蓮台之上,幽幽燃燒著不滅的魂火。
    石壁兩側,數百尊佛像垂目低眉,淚痕斑駁——那不是雕刻的紋路,而是真實從眼眶中淌下的黑血,順著岩麵蜿蜒而下,匯聚成一道腥臭的細流,汩汩流入中央巨佛腳下的凹槽。
    李雲飛一腳踩碎擋路的顱骨,發出清脆的“哢嚓”聲。
    他低頭瞥了一眼那空洞的眼窩,冷笑:“裝神弄鬼。這哪是什麽佛窟?分明是拿人命喂蠱的毒池。”
    蘇媚緊跟其後,紅裙翻飛如焰,她指尖輕撫過一尊流淚佛像的臉頰,指尖沾上一抹漆黑黏液,眉頭驟然一擰:“這不是血……是執念凝成的‘心垢’。”她抬眸望向李雲飛,“有人用萬民信仰與臨死怨念,煉化‘偽佛靈’?”
    “不止。”李雲飛從藥囊抓出一把灰白色粉末,手腕一抖,撒向空中。
    “醒魂粉”遇風即燃,化作點點熒光,瞬間照亮整座窟室。
    細如發絲的“念絲”密密麻麻浮現,如蛛網般纏繞四壁,最終全部匯聚於那尊高達十丈的巨佛眉心——一點金芒微微跳動,仿佛一顆搏動的心髒。
    “看到了嗎?”李雲飛聲音冷得像刀鋒刮過青石,“這些念絲,每一條都連著一個死人的執念。生前被洗腦誦經,死後魂魄不得散,全成了養料。”他眯起眼,盯著巨佛那張莊嚴卻詭異的臉,“而小飛……是最後一個合格的‘舍利容器’。”
    話音未落,身後的小飛突然跪地,雙手狠狠摳住頭顱,喉嚨裏擠出野獸般的嘶吼:“別過去!那裏有……我!我還在裏麵——!”
    李雲飛猛然回頭。
    隻見少年雙目暴睜,左瞳泛著金光,右眼卻漆黑如淵,嘴角抽搐,麵容扭曲,像是有兩個靈魂在他體內撕扯。
    而更令人脊背發寒的是——那高坐蓮台的巨佛,麵容竟與小飛有七分相似!
    眉骨、鼻梁、甚至唇角那一道淺淺的傷疤,都如出一轍!
    “原來如此……”李雲飛瞳孔驟縮,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線索,“這不是什麽佛靈……是有人把孩子的殘魂封進佛像,借萬民執念重塑肉身!他們要造一個‘活佛’!”
    念頭剛落,巨佛忽然緩緩睜開雙眼。
    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混沌金霧。
    緊接著,多重疊音自佛口傳出,如千人齊誦,又似一人低語:
    “李雲飛……你以為你在救他?你不過是在複製……蘇青竹的失敗。”
    “蘇青竹?!”李雲飛心頭一震。
    耳邊仿佛響起守護靈那清冷的聲音:“三百年前,我也曾試圖以凡軀承佛願,結果……魂裂九段,隻剩一縷殘識寄於笛中。”
    他咬緊牙關,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青竹笛上!
    笛身嗡鳴,刹那間符紋亮起,青光如藤蔓纏繞指節。
    他橫笛於唇,吹響《破妄引》——
    此曲為蘇青竹所創,專破幻術心障,音波如刃,直斬神魂!
    第一聲起,風沙倒卷!
    第二聲落,念絲崩斷!
    第三聲穿雲裂石,三十六道連接巨佛的念絲應聲而斷,如蛇尾亂舞!
    巨佛眉心金芒劇烈震顫,眼角崩裂,黑血如瀑湧出!
    “啊——!”小飛抱著頭在地上翻滾,聲音已變得不似人類,“他在哭……他在笑……他說他是我……我是他……”
    “閉嘴!”李雲飛怒喝,笛音愈發淩厲,音浪化形,竟在空中織成一張青色羅網,將巨佛籠罩!
    就在此時,蘇媚動了。
    她甩袖而出,紅綾如火蛇騰空,舞步輕旋,足尖點地無聲。
    天魔舞·焚情式!
    她眸光如炬,冷笑出聲:“上次是你用‘情’封住陣眼,逼我斷念;這次——我就用‘情’燒了你的佛!”
    情念化焰,烈火升騰!
    那一舞,妖嬈入骨,熾烈如焚,紅影穿梭於佛光之間,所過之處,幻象寸寸瓦解!
    轟隆一聲巨響!
    巨佛肩頭崩塌,一塊琉璃巨磚砸落,塵煙彌漫中,露出佛腹內部的密室入口!
    李雲飛抱起抽搐的小飛,縱身躍入。
    密室內陰寒刺骨,九口銅棺呈環形排列,棺麵刻滿逆轉梵咒,中央地麵凹陷成陣,陣心供奉著一具幹枯屍骸——那屍手緊握半塊青玉笛,玉質溫潤,刻有“青竹”二字。
    李雲飛呼吸一滯。
    那是蘇青竹三百年前失落的“靈骨”!
    也是他體內力量的真正源頭!
    “原來你一直沒死……隻是被人鎮在這裏,煉成了‘佛基’。”他低聲喃喃,眼中怒火翻騰。
    是誰?是誰把一代神醫當祭品,鑄這邪佛之基?
    蘇媚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現在怎麽辦?”
    李雲飛低頭看著懷中掙紮的小飛,少年額上符紋忽明忽暗,體內兩股意誌仍在激烈交戰。
    他知道,時間不多了。
    若不盡快斬斷佛與殘魂的聯係,小飛要麽被吞噬,要麽徹底瘋魔。
    他緩緩抬起青竹笛,指向陣心幹屍,聲音低沉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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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你先動的手……那就別怪我——掀了你的廟,剁了你的根,再把你供的‘佛’,踩進黃沙裏喂狗。”【發生事件】
    “哥!你會死的!”小飛嘶聲哭喊,雙腳在陣眼邊緣陡然蹬踹,指尖劃過冰冷石麵,留下幾道血痕。
    他的身體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仿佛有千隻手從地底伸來,要將他拖入那幽深如淵的祭壇中心。
    李雲飛卻笑得像個瘋子。
    風沙卷著血腥味撲在臉上,他一腳踹開最後一道符鎖,雙手猛地一推——小飛整個人如斷線紙鳶般墜入陣心!
    “老子早該死了。”他仰頭大笑,笑聲震得佛窟四壁簌簌落灰,“街邊挨刀、賭場跳樓、被人當狗踹……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可你不一樣——”他猛然撲身向前,胸膛狠狠壓上陣眼邊緣,劇痛瞬間炸開,皮膚下青筋暴起如蛇遊走,“你還什麽都沒活過!你得替我看看這江湖,替我喝最烈的酒,抱最美的姑娘,把那些裝神弄鬼的老東西,統統踩進泥裏!”
    話音未落,他右手高舉青竹笛,左手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呃啊——!”一聲悶哼撕裂喉嚨,鮮血順著指縫噴湧而出,染紅笛身。
    刹那間,雙紋烙印自胸口迸發金紅光芒,一道古老符文浮現在空中,與密室中央那具幹枯屍骸手中的半塊青玉笛遙相呼應!
    嗡——!
    笛鳴如龍吟破夜,金紅音波席卷八方!
    整座萬佛窟劇烈震顫,九口銅棺轟然炸裂,漆黑怨魂衝天而起,卻被音浪絞成齏粉!
    小飛蜷縮在陣心,意識如沉深淵,眼前卻驟然閃現無數畫麵——
    三百年前,雪山醫穀,少年跪於雪中,手中捧著一卷《煉魂續命書》。
    蘇青竹怒斥:“此術逆天奪壽,終將魂飛魄散!”而他冷笑:“師父,我要長生,要救盡天下病骨,哪怕墮入魔道!”
    再後來,他死於雷劫,殘魂不散,被一名法號“玄空”的老僧捕獲。
    以萬民執念為爐,以其魂為引,鑄偽佛之基……而那一縷不甘意誌,轉世輪回,成了今日的小飛。
    可真正的宿主,早已在三百年前就斷了生機。
    如今占據這命格的,不過是一段被洗煉過的殘識……
    “所以……我才是那個‘不該存在’的人?”小飛瞳孔劇烈收縮,淚水混著鼻血流下。
    就在這時,一隻沾滿血汙的手輕輕拍在他額頭上。
    李雲飛半跪於陣外,臉色慘白如紙,嘴角卻仍掛著痞氣的笑:“現在知道了吧?咱倆誰才是真正的‘小破孩’。”他眨了眨眼,聲音微弱卻清晰,“你以為我在救你?不,我是在還債——蘇青竹欠你的命,我替他還。”
    那一瞬,小飛心頭某根弦徹底崩斷。
    不是恐懼,不是悔恨,而是一種久違的、滾燙的歸屬感。
    他緩緩閉眼,雙手合十,嘴唇輕啟——
    一段殘破古調自喉間流淌而出:
    “燼歸塵兮魂不滅,燈燃舊夢照歸來……”
    是《歸燼調》!蘇青竹門中唯有真傳弟子才能習得的安魂之曲!
    雖隻殘章,卻與李雲飛笛聲共振,形成奇異和鳴!
    轟!轟!轟!
    九具銅棺接連爆裂,黑霧翻騰中竟凝出九尊虛影——皆是曾被獻祭的孩童殘魂!
    它們環繞陣心起舞,最終化作一道純淨光流,注入小飛眉心!
    “啊啊啊——!”小飛仰天長嘯,體內兩股意誌終於合一。
    他的雙眼睜開,左瞳金光褪去,右眼黑淵消散,唯餘清明如水。
    塵埃落定。
    廢墟之中,少年緩緩站起,渾身浴血,卻挺直脊梁。
    他顫抖著拾起那半塊青玉笛,輕輕貼在耳邊。
    風止,火熄,萬籟俱寂。
    一個溫柔至極的聲音,如春風吹過心田:
    “徒兒……這次,別再走錯了。”
    與此同時,百裏之外的黃沙官道上,一隊黑袍僧人緩步而行。
    抬著一口沉重漆棺,棺木未封,露出一角素白布巾。
    領頭僧人忽地停步,緩緩掀開蓋布。
    月光灑落,照亮一張臉——
    劍眉星目,唇角微揚,赫然與李雲飛……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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