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藥爐倒影眨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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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堂藥室,晨霧未散,爐火將熄。
李雲飛坐在蒲團上,麵前一碗藥湯靜靜冒著白氣。
他盯著那碗中倒影,眼神冷得像北境的冰河。
倒影裏的人,左眼——緩緩閉上了。
而他自己,雙眼分明睜開。
他沒動,也沒出聲,隻是指尖輕輕撫過自己的左眼眶,仿佛在確認這具身體還是自己的。
片刻後,他從袖中撚出一撮銀灰色粉末,無聲撒入藥湯。
照魂粉遇水即化,泛起一圈幽藍微光,可那倒影依舊如常,毫無反應。
不是幻覺。
也不是外邪窺探。
“它已經進來了。”墨音的聲音自識海深處響起,冰冷如鐵,“影化孢侵入靈台,正借你雙紋之力潛伏。每一次你調動醫武共振,它就吞噬一分神識——下一次,它不會再模仿你的影子……它會替你思考。”
李雲飛冷笑一聲,抬手抹了把臉,指尖沾著昨夜殘留的血漬和灰燼。
“行啊,那老子今天不動真氣。”他說得輕佻,語氣卻沉得壓人。
他解下腰間青竹笛,碧綠笛身還殘留著昨晚斬滅影化體時的裂紋。
他沒猶豫,直接塞進小飛懷裏。
“聽著,小子,從現在起,我要是說話太順溜、表情太平靜,你就往我嘴裏灌黃連汁,聽見沒?”
小飛低頭看著懷中的笛子,雙手微微發抖。
他喉嚨動了動,終於點頭:“……嗯。”
李雲飛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站起身,背上藥箱,推門而出。
陽光斜灑進來,照在他左臂上——那一片黑氣雖被封住,但皮下仍有細微蠕動,如同活物蟄伏。
午後,北境關卡風沙漫天。
一支商隊緩緩前行,錦衣衛持刀盤查。
輪到李雲飛時,他故意咳嗽兩聲,身子一晃,裝出病弱模樣。
果然,幾名衛士立刻圍上來,翻檢藥箱。
箱底隻有幾包草藥、一本破舊《百毒辨》,還有幾張寫著“止瀉散”“清火丸”的藥方。
搜查官皺眉:“就這些?”
“江湖郎中,混口飯吃。”李雲飛咳著笑,“大人要是拉肚子,我這兒還有祖傳秘方。”
對方嗤笑一聲,揮手放行。
沒人知道,那支青竹笛早已被他以“血封術”融入肋骨之間,與心脈相連,氣息全無。
雙紋印記也被《守魂訣》強行壓製至近乎熄滅,連墨音都難以察覺。
這是賭命的法子——稍有不慎,經脈逆衝,當場暴斃。
但他必須藏起來。
因為那東西已經在體內生根,不能再讓它借力成長。
馬車顛簸前行,小飛坐在隊尾,死死抱著懷裏的笛子。
他忽然覺得手腕一燙,低頭看去,那枚代表代行者身份的烙印竟微微泛紅,像是被人用火燒過一般。
他猛地抬頭,望向前方那個背影——李雲飛正靠在車廂邊假寐,帽簷遮住半張臉。
可小飛清楚記得,就在剛才那一瞬,那人……似乎轉過了頭。
不是現實中的動作。
而是他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雙眼睛——漆黑、冰冷,不屬於李雲飛。
仿佛有誰,正隔著百裏,透過這具軀殼,盯著他。
夜宿破店,殘月掛簷。
土炕上,李雲飛仰麵躺著,呼吸平穩,像個熟睡之人。
但實際上,他的靈識已如蛛絲般悄然鋪展,順著經絡深入體內。
一根,兩根,十根……蛛絲探向心脈,觸碰到那一縷縷纏繞的黑氣。
它們細若遊蛇,隨呼吸緩緩推進,每一次跳動,都試圖侵蝕一絲神識。
更可怕的是,這些黑絲竟開始模擬他的內息節奏,幾乎無法分辨真假。
李雲飛咬破舌尖,劇痛讓他神誌清明。
他默念蘇青竹所傳《守魂訣》,以痛為錨,穩住心神。
就在靈識即將潰散之際,蛛絲忽然觸及一縷微弱青光。
那光極淡,卻純淨無比,帶著熟悉的氣息。
白音!
她死了,在第三副本“華山雪夜”為護他而隕落。
可此刻,她的殘念竟還存於識海!
沒有言語,沒有影像,隻有一道針影緩緩浮現——九轉回環,最後一針卻是倒刺自身,形如“逆九轉”。
李雲飛瞳孔驟縮。
她在說:用針,反紮自己?
這不是療傷,是自毀式驅邪!稍有差池,便是魂飛魄散!
他猛然睜眼,額角冷汗涔涔。
窗外,寒風呼嘯,破廟吱呀作響,仿佛有無數低語在耳邊徘徊。
他緩緩坐起,從藥箱最底層取出一根通體幽藍的細針——那是用千年寒髓煉製的“斷魂針”,專破陰邪寄生。
指尖輕顫,卻不退縮。
“白音……你是讓我親手,把那個‘我’挖出來?”他低聲自語,嘴角揚起一抹近乎瘋狂的笑,“好啊,那就看看,到底是我瘋了,還是它……比我更像李雲飛。”
他收起針,吹滅油燈,重新躺下。
黑暗中,他的眼睛始終未閉。
而在識海深處,那一縷黑氣,也悄然停頓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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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也在等。
等他下一步動作。
次日清晨,車隊繼續南行。
途經一座小鎮,炊煙稀薄,街道空寂。
幾個村民抬著一名官員模樣的人匆匆跑來,那人七竅滲血,麵色青紫,氣息奄奄。
群醫束手,跪地搖頭。
李雲飛站在路邊,遠遠望著,眉頭微皺。
他本想繞道而行,可就在抬腳瞬間,左手忽然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
他低頭,看見掌心紋路一閃而過——雙紋,竟自行流轉了一絲。
還沒等他反應,一股陰寒之氣順著指尖逆衝而來!
他猛地攥緊拳頭,強行壓下體內翻湧的黑氣,喉間泛起血腥味,低語出口時已帶著殺意:
“……這毒,不對勁。”次日途經疫鎮,炊煙寥落,死寂如墳。
李雲飛本想繞道而行,腳步卻在抬離地麵的瞬間僵住。
左手掌心猛地一燙,仿佛有根燒紅的針從皮下穿出——雙紋自行流轉,青音交纏,竟在毫無征兆中蘇醒!
他瞳孔微縮,一股陰寒之氣順著指尖逆衝而上,直逼心脈!
“不好!”他在心中怒吼,牙關緊咬,硬生生將那股黑流壓回丹田。
喉頭腥甜翻湧,他不動聲色咽下血沫,目光卻已如刀鋒般掃向那個七竅流血的官員。
不是瘟病。
這毒走的是“玄空蝕脈”,專啃神識、噬魂為食,是百年前被封印的邪術殘卷所載之禁招!
更可怕的是,此毒與影化孢同源——它們本就是同一黑暗意誌分裂出的兩麵:一個侵體,一個蝕神。
“誰開的方子?”李雲飛終於上前,聲音懶散,眼神卻冷得能凍裂空氣。
一名老醫顫巍巍跪地:“回……回大人,已試過金石解、十香返魂湯,皆無效……”
李雲飛嗤笑一聲,蹲下身,伸手便搭上那官員手腕。
指尖觸膚刹那,一道漆黑絲線竟從屍體脈門彈射而出,直撲他識海!
他早有防備,守魂訣瞬間運轉,以痛為錨,反手一引,將那絲陰氣導入右手中指——那裏藏著一根極細銀針。
“啊!”圍觀人群驚叫出聲。
隻見李雲飛當眾紮針,卻偏偏刺錯穴位,正中“天樞”而非“神闕”!
藥性暴走,屍體猛然抽搐,七竅噴出血霧,腥臭撲鼻!
“瘋子!他把人治死了!”有人尖叫。
可就在這混亂之中,李雲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忽然咬破指尖,鮮血滴落針尾,刹那間,一道幾乎看不見的音紋在空中一閃而逝——那是蘇青竹留下的【反照共鳴】秘技!
詭異一幕發生了。
那團彌漫的血霧並未落地,反而凝成一道模糊人影,五官竟與李雲飛有七分相似!
它渾身漆黑,似由濃墨繪就,雙眼空洞無神,卻帶著貪婪的笑意。
毒素反噬了施毒者幻影!
人群大亂,四散奔逃。
唯有角落裏一名黑袍人袖口微顫,腳底悄然後退,身形幾欲融入陰影。
“想走?”李雲飛緩緩抬頭,眼中不見半分病弱,隻有獵手盯住獵物般的森然,“你種的毒,自然要親眼看著開花結果才安心……我說得對吧,‘我自己’?”
話音未落,那人已化作一道黑煙消散,隻餘一縷腐臭氣息飄散風中。
入夜,荒廟孤燈如豆。
李雲飛盤坐於土炕之上,三根青紋針分別懸於“神庭”“魂舍”“靈台”三大神穴上方。
小飛守在一旁,臉色發白。
“哥,真要這麽做?這是自毀經脈的法子……”
“它在我腦子裏安家,總得請它出來喝杯茶。”李雲飛咧嘴一笑,血從唇角溢出,“我李雲飛可以浪蕩,可以混賬,但絕不允許另一個‘我’,替我呼吸、替我活著。”
話落,三針齊落!
劇痛如雷貫腦,他全身肌肉繃緊如弓弦,冷汗瞬間浸透衣衫。
識海翻騰,黑氣咆哮,那團蟄伏已久的影化孢終於失控暴動,試圖奪舍!
“啊——!”他仰頭嘶吼,雙眼翻白,額角青筋暴起如蛇。
小飛突然驚叫:“哥!你頭上……有影子在動!”
燭光搖曳下,李雲飛頭頂的牆影竟緩緩抬起手,而他本人,分明雙臂垂落!
“看見了?”他喘息著笑,眼角崩裂滲血,“那不是我……是住在我腦子裏的鬼。”
下一瞬,他猛然拔針。
三根針尖滴落黑血,觸地即燃,泥土發出滋滋腐蝕之聲,焦臭彌漫。
他低頭看著那灘黑液,輕聲道:“行了,它露餡了。接下來——該我請它,喝碗斷魂湯。”
風穿破廟,吹熄殘燭。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嚇人。
三日後,京城城門下。
李雲飛緩步前行,抬頭望向高懸的鎏金匾額——“承天之門”四字蒼勁有力。
陽光灑落肩頭,他剛要邁步,忽覺心口一涼,像是被人用冰錐輕輕戳了一下。
他低頭,掀開衣襟內側。
一行小字赫然浮現,殷紅如血:
“別信穿官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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