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老子的命,不歸天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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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南山別院的青瓦在第七夜被霜露浸得發沉。
    蘇媚倚在門框上,指節捏得泛白,耳中又傳來那聲壓抑的嘶吼——像是被利刃絞碎喉管,又混著竹笛裂帛般的顫音。
    她攥緊腰間珊瑚墜子,那是李雲飛從魔教地宮搶來的定情物,此刻正貼著心口發燙,燙得她眼眶發酸。
    他又看見誰了?她低聲問,聲音撞在廊下銅鈴上,驚起兩隻夜鴉。
    裏屋燭火忽明忽暗,映得窗紙人影扭曲。
    柳如煙抱臂站在廊柱後,指尖還沾著拓印金紋的朱砂:血契共鳴的記憶碎片......守門人、村婦、跳淵的少年......她頓了頓,還有你,在天魔教祭壇替他擋毒針時,血濺在他青竹笛上的樣子。
    蘇媚猛地轉頭,發間銀鈴叮當作響:你怎麽知道?
    我破譯了歸心陣的機關鏈。柳如煙晃了晃手中的青銅羅盤,他經脈裏流動的不是內力,是......音律具象化的波紋。她指節叩了叩羅盤,像你天魔舞的音波,像林姑娘華山劍法的劍吟,所有被他帶回的姑娘,都在替他鑄這把人間琴
    蘇媚的指甲掐進掌心。
    第七夜的嘶吼突然拔高,混著青竹笛裂石穿雲的調子,像是要把什麽從骨縫裏剜出來。
    她踉蹌著撲向門,卻在觸到門閂時頓住——血契裏翻湧的痛意讓她膝蓋發軟,那是被無數把刀同時刺穿的疼,是墜崖時風灌進耳朵的疼,是母親咽氣前攥著他手說的疼。
    他撐不住了......她聲音發顫。
    撐不住就不是李雲飛了。柳如煙突然按住她肩膀,你看。
    裏屋的嘶吼聲戛然而止。
    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見床上那人的睫毛在顫動。
    蘇媚屏住呼吸,看著他緩緩睜眼——左眼是淬了青竹露的幽綠,右眼是熔了金箔的熾金,像兩盞燈,把整間屋子都照得透亮。
    醒了?他聲音啞得像砂紙,卻帶著笑。
    蘇媚衝過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脆響驚得燭火晃了晃,她指尖還在抖:記不記得我是誰?
    李雲飛撫著臉,金青雙瞳彎成月牙:記得你罵我浪子沒良心,記得你在魔教地牢替我吸毒,記得你說......他突然攥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誰敢動我,就讓他聽一輩子魔音。
    蘇媚的眼淚砸在他手背。
    她抽回手要再打,卻被他反扣進懷裏。
    他身上還帶著冷汗的濕意,卻比任何時候都滾燙:我不當祭品了。他貼著她耳鬢低語,門由我關,命由我定。
    算你識相。蘇媚吸了吸鼻子,轉身時用袖子抹掉眼淚,柳如煙那丫頭神神叨叨的,說有要緊事。
    柳如煙早把機關羅盤攤在案上,地圖是她連夜讓人送來的現代都市衛星圖。
    青銅指針瘋狂旋轉,最終七道金紋在屏幕上連成線,箭頭直指市中心某個紅點——舊巷。
    歸心陣最後一個節點,藏在你撿到青竹笛的地方。她推了推眼鏡,那不是偶然。
    初代封印的人間錨點,用活人的煙火氣當鎖鏈。她指尖敲了敲地圖,現在七門修複,反噬要來了——都市地脈要暴動。
    所以我們要去救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蘇媚抱臂冷笑。
    李雲飛已經在係黑鐵刀的刀鞘。
    他戴上那頂破舊的鴨舌帽,帽簷壓得低低的,卻掩不住眼裏的光:他們會熬湯,會等孩子放學,會在下雨天給鄰居收衣服。他摸出懷裏皺巴巴的糖紙——那是哥哥最後塞給他的半塊糖,和我娘一樣。
    舊巷的青石板在淩晨三點裂開。
    李雲飛踩著碎磚往裏走,蘇媚的天魔鈴在腰間輕響,柳如煙的機關羅盤嗡鳴如雷。
    巷口的老槐樹突然冒起青煙,無數幻影在火光裏翻湧:染血的混混砍刀、泥爐上咕嘟的藥湯、蘇青竹揮劍時飄落的竹葉......最清晰的是十二歲的自己,抱著頭躲在牆根,聽著追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那時候我以為,命是老天爺捏的泥人,一摔就碎。他摸著青竹笛,笛身泛起溫涼的光,現在才知道......
    青焰柱轟然衝天。
    李雲飛反手抽出黑鐵刀,雙刀交叉插進地麵。
    《安魂調》從他喉間溢出,沒有笛管,沒有手勢,是純粹的音浪——像母親的湯勺攪著藥罐,像哥哥的笑聲撞著雪堆,像蘇媚的魔音繞著他的刀。
    火焰突然軟下來,像被春風揉碎的雲,繞著他的腳腕流淌。
    金紋從地麵爬上來,在半空凝成一道門影,紋路裏浮著母親的銀鎖、哥哥的斷刀、他的青竹笛。
    我不是誰的轉世。他仰頭看向門影,不是殘魂,不是分身。
    笛音拔高,門影緩緩合攏。
    舊巷恢複平靜,隻有牆角多了一碗湯——青瓷碗沿沾著芝麻,熱氣正往他臉上撲。
    誰放的?蘇媚湊近看,還熱乎著。
    李雲飛蹲下來,舀起一勺湯。
    甜香在舌尖化開,像極了小時候母親熬的紅糖薑茶。
    湯麵突然泛起漣漪,倒映出七雙眼睛:元末天魔教的猩紅麵紗、北宋華山的清冷月白、唐朝宮裝的金步搖......每一雙都亮晶晶的,像隔著層水霧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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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蘇媚眯起眼。
    門關了,但路沒斷。李雲飛放下碗,望著星空笑,她們不是被帶回的美人,是並肩的守門人。
    遠處高樓,某扇窗戶亮起暖黃的光。
    隱約有笛聲飄來,和他的《安魂調》纏在一起。
    柳如煙的羅盤突然發出清鳴,她低頭看,隻見新的金紋正沿著地鐵線、菜市場、學校圍牆生長,像城市在呼吸。
    該回家了。蘇媚拽他袖子,明天還要去接林姑娘和慕容公主的飛機,她們說要給你熬十全大補湯。
    李雲飛任她拉著走,鴨舌帽被夜風吹得歪了些。
    經過巷口老槐時,他突然停住——樹洞裏塞著張紙條,字跡歪歪扭扭:給救命的哥哥,湯是王奶奶熬的,她知道你愛喝甜的。
    他把紙條小心收進懷裏,轉身時撞進蘇媚懷裏。
    她抱著他的腰,腦袋抵在他胸口:以後不許再一個人硬扛。
    不扛了。他低頭吻她發頂,我們一起守著。
    舊巷的晨光來得很慢。
    李雲飛坐在牆角石階上,看第一縷陽光爬上青瓦。
    蘇媚在巷口買豆漿,柳如煙蹲在他腳邊研究新出現的金紋。
    遠處傳來三輪車的鈴鐺聲,賣早點的大爺扯著嗓子喊:熱乎的豆漿——
    他摸出青竹笛,輕輕吹了個調。
    笛聲撞在磚牆上,驚起一群麻雀。
    其中一隻撲棱著落在他膝頭,歪著腦袋看他,像在問:接下來,去哪?
    石階上的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和蘇媚拎著豆漿跑來的影子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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