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這碗湯,老子喝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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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巷的青石板還凝著夜露,李雲飛蹲在牆角石階上,青瓷碗在掌心焐得發燙。
熱氣裹著甜香往鼻尖鑽,他喉結動了動,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這味兒太像了,像記憶裏那個總係著藍布圍裙的女人,在煤爐前攪著砂罐,回頭喊他阿飛快來喝時的溫度。
燙嗎?蘇媚不知何時蹲到他身側,指尖輕輕碰了碰湯麵,又觸電似的縮回,涼點再喝,急什麽。她耳墜子晃了晃,是前晚在副本裏順手摸的銀鈴鐺,此刻丁零當啷響得人心軟。
李雲飛抬頭,看見她發梢沾著巷口槐樹的星點白花,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天魔教總壇,她被毒煙嗆得咳血還硬撐著笑的模樣。
這味兒...蘇媚盯著湯麵氤氳的霧氣,聲音突然輕了,像你說的安魂引,可沒藥味。她指尖無意識絞著他外套下擺,魔教聖女的指甲蓋還留著暗紅丹蔻,此刻卻像個偷喝了蜜的小丫頭。
不是藥。
兩人同時轉頭。
柳如煙抱著機關羅盤從巷口走來,墨綠裙角沾著晨露,發間銀簪在晨光裏泛著冷光。
那羅盤本是青銅色,此刻盤麵浮起金紋,像活物般嗡鳴。念她停在兩人跟前,羅盤湊近湯碗時突然劇烈震顫,昨夜你封印地脈時,七重副本世界的執念反哺人間——有人記得你,所以這湯才熱。
李雲飛低頭輕笑,指腹摩挲著碗沿的芝麻粒。
那些記憶突然湧上來:元末地牢裏蘇媚用天魔舞替他擋刀時的眼尾紅痣,北宋華山林詩音在雪夜給他暖手爐時耳尖的薄紅,唐朝宮道上慕容雪把金步搖塞他手裏說這是聘禮時的眼波——原來她們早把他的名字,刻進了各自世界的晨昏裏。
守門人燒火三百年,最後暖手的,是一碗沒藥的湯。他舀起一勺湯,熱氣模糊了眼角,倒也值了。
蘇媚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腕。
她掌心有常年練天魔舞留下的薄繭,此刻卻燙得驚人:要喝回家喝,這鬼地方風大。說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扯著他袖子往巷外走。
柳如煙望著兩人交疊的影子,指尖在羅盤上點了點,金紋順著她動作爬上牆麵,像一道流動的光。
舊居裏的陳設還是老樣子,茶幾上擺著蘇媚前晚烤糊的栗子,沙發縫裏塞著林詩音寄來的華山鬆針。
但牆上多了道金紋裂痕,像被青焰灼過的疤痕,正隨著柳如煙布下的影聽陣微微發亮。
她按動羅盤機關,空氣中浮起細碎的聲波。
菜市場阿婆的嗓門穿透晨霧:小周啊,這蘿卜給你多抓兩根——哎你哼的啥調子?
怪好聽的!
地鐵站裏,少年的口哨聲混著列車轟鳴:哆來咪發...哎這調兒我咋會?
寫字樓茶水間,白領敲著馬克杯:噠噠噠...哎你們聽,像不像那天在巷子裏聽見的笛子聲?
柳如煙的指尖頓在羅盤上:歸心陣修複後,守門血脈的共鳴擴散了。
他們不是繼承者,是共守者
共守者?蘇媚靠在門框上冷笑,手裏轉著從副本順來的匕首,現在滿城都是活體陣眼?
你打算挨個教他們怎麽熬湯?她眼尾上挑,可尾音卻軟下來,像故意把刺藏在棉花裏。
李雲飛沒接話。
他盯著牆上的金紋裂痕,突然起身去摸茶幾上的破鴨舌帽。
那帽子邊緣卷著毛邊,帽簷壓得低低的,遮住他發紅的眼尾。我娘熬湯三十年,他把青竹笛往腰上一別,聲音啞得像砂紙,不是為了成神,是為了讓我活著回家。
現在有人替她續了這碗湯,我不能讓它涼。
蘇媚的匕首掉在地上。
她撲過去拽他胳膊,指甲幾乎掐進他肉裏:李雲飛你瘋了?
昨夜封印耗了多少力你自己不清楚?
鬆手。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拇指蹭過她虎口的繭,我去去就回。
老街區的麵館剛支起藍布篷子,老板娘掀開木鍋蓋,骨湯的香氣地湧出來。
李雲飛摸了摸兜裏的青竹笛,喉間甜腥翻湧——他早把心頭血凝成了丹丸,此刻正攥在掌心,汗津津的。
來碗牛肉麵。他坐進最裏的木凳,帽簷壓得更低。
老板娘端來碗時,他借著擦桌子的動作,指尖在湯麵輕點。
一滴血珠沒入湯中,轉瞬即逝,隻留下一圈淡青波紋。
鄰桌的老爺子喝了口湯,突然一拍大腿:哎這味兒!
像我家那口子走前熬的...她總哼的那調兒是啥來著?
叮——
柳如煙的聲音從他耳邊的傳訊鈴裏炸響:李雲飛你不要命了?
血脈引會耗損本源!
他抹了抹唇邊的血絲,低頭喝湯。
熱湯滾進喉嚨,燙得他眼眶發酸。
鄰桌的中學生突然跟著老爺子哼起來,跑調的聲音混著湯勺碰碗的脆響,像極了小時候巷口的傍晚。
耗的是血,醒的是心。他對著傳訊鈴笑,門不該隻靠一個人燒,該由千萬人暖。
當夜的城市像被撒了把星星。
孩童在夢裏哼著走調的《安魂調》,被母親拍著背哄:寶寶乖,不唱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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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班的保安在樓道裏踱步,無意識拍著大腿打節拍,驚醒了窩裏的貓。
就連警笛聲都變了調子,尾音像被揉軟的雲,繞著居民樓打旋兒。
柳如煙的羅盤在桌上轉得飛起來,地脈波動圖上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她抬頭時,正看見蘇媚把李雲飛按在牆上,眼眶紅得像要滴血:你裝什麽大義凜然?
脈搏亂成這樣還撐?
李雲飛靠在牆上笑,額角全是冷汗。
他伸手去摸蘇媚的臉,指尖涼得像冰:你看...湯沒涼,路沒斷...
閉嘴!蘇媚咬著唇,把臉埋進他頸窩。
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鏽味,還有青竹笛的苦香,突然想起在天魔教密道裏,他背著她趟過毒水時說的話:別怕,我帶你回家。
我在。她悶聲說,我帶你回家。
淩晨的天橋上起了薄霧。
李雲飛裹緊外套,青竹笛在懷裏發燙。
他正想往回走,風裏突然飄來熟悉的銅鈴聲——不是慕容雪的宮鈴,是街頭流浪藝人搖的那種,破破爛爛的,卻響得清亮。
藝人背對著他,佝僂的背影有些眼熟。
他哼的調子竟完整得驚人,是《安魂調》的終章,每個音符都像被揉進了月光。
大哥?李雲飛脫口而出。
藝人回頭,臉上的刀疤在路燈下泛著白。
竟是當年追砍他的混混頭子!
對方腕間一道金紋若隱若現,咧嘴笑時缺了顆門牙:阿飛啊?
那晚你跑掉後,我做了個夢...他撓了撓頭,夢見個穿藍布圍裙的女人在熬湯,說該輪到你們守了
李雲飛突然笑出聲。
他望著遠處次第亮起的窗口,每一盞暖黃的光裏,都有個人輕輕哼唱。
地下深處傳來悶響,最後一道封印裂痕,正在緩緩彌合。
該回家了。他對混混頭子揮了揮手,轉身往舊居走。
風裏飄來蘇媚的喊叫聲:李雲飛!你又亂跑——
他加快腳步,鴨舌帽被吹得歪到後腦勺。
經過巷口老槐時,他摸了摸懷裏的紙條,那是王奶奶的字跡,歪歪扭扭的,卻暖得燙人。
城東廢棄醫院的頂樓天台,晨霧還未散盡。
李雲飛盤坐在水泥地上,青竹笛橫在膝頭。
他閉目調息,能聽見地脈深處傳來的輕響,像無數人在共同呼吸。
下一站...他低笑出聲,該去接林姑娘和慕容公主了。
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心口的金紋。
那些紋路裏,與的真意正緩緩交融,像一碗永遠不會涼的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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