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你們唱的,是老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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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東廢棄醫院的頂樓天台,水泥地被夜露浸得發涼。
    李雲飛盤坐在地,青竹笛橫在膝頭,周身浮現金色漣漪,每一道漣漪蕩開時,遠處居民樓裏便飄來若有若無的哼唱——是《安魂調》的尾音,混著廚房炒菜的滋啦聲、老人哄孩子的軟語,像一把把細沙,正往他心口的金紋裏填。
    又抽自己血喂全城?蘇媚攥著紅綢的手緊了緊,那紅綢纏在李雲飛腕間,正往他體內渡天魔舞的內力。
    她指尖能摸到他脈搏跳得虛浮,像風中殘燭,再這麽耗下去,不用等怨源複蘇,你先散成灰了。
    李雲飛沒睜眼,嘴角卻翹了翹。
    他能聽見蘇媚聲音裏壓著的顫,像當年在天魔教密道裏,她明明怕得要死,偏要咬著牙說我天魔聖女怎會怕毒水阿媚,你聞聞。他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現在空氣裏是不是沒那股子腐味了?
    蘇媚一怔。
    她確實聞到了——晨霧裏混著豆漿鋪子的甜香,隔壁中學早課的鈴聲清朗朗的,連風裏的鐵鏽味都淡了。
    這是他們守了三個月的城,從怨氣漫到巷口開始,從第一盞路燈被怨霧腐蝕開始。
    問題不在耗血。柳如煙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她翻機關典籍的手頓住,指節捏得發白,共鳴本身。
    曆代守門人都單打獨鬥,哪有人敢把凡人拖進陣裏?
    現在千萬人共執一念,一旦失控......她喉結動了動,歸心劫會把你撕成碎片。
    李雲飛終於睜眼,眸中青金流轉,像淬了星子的深潭。
    他望向街角——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學生正蹲在地上,用粉筆歪歪扭扭畫著符,正是歸心陣的簡化版。我哥當年追砍我時,砸了二十年我家的門。他輕聲說,我娘在廚房熬了三十年湯,鍋沿都磨出包漿了。
    他們守的是家,我守的是門。
    可門要是隻靠我一個人扛......他笑了笑,那門永遠關不穩。
    蘇媚咬著唇,紅綢又往他腕上纏了一圈。
    她看見他心口的金紋又淡了些,像被水衝開的墨。他們不是工具。李雲飛伸手碰了碰她發間的銀鈴,是自己選了要守的人。
    我要教他們怎麽端穩這碗湯,而不是替他們喝光。
    次日正午,城中廣場的梧桐葉篩下碎金。
    李雲飛站在噴泉池邊,青竹笛橫在唇邊——這是他第一次當眾露這寶貝。
    笛音剛起,賣煎餅的大叔擦著汗停了手,遛狗的老太太鬆開了牽引繩,連公交站台的電子屏都滋啦滋啦響,跳出一行亂碼:請...合...唱...
    音波擴散成金色漣漪,掠過奶茶店時,三個小姑娘對視一眼,脆生生接了唱;掃街的環衛工把掃帚往地上一磕,跟著打拍子;穿西裝的白領解開領帶,仰頭笑出了聲。
    柳如煙躲在商場二樓,盯著手裏的音引鏡,鏡片上跳動的金色光點越來越密:他在織心錨網絡!
    每段歌聲都在加固地脈節點......
    突然,李雲飛喉間一甜,噴出一口青焰。
    火焰裏浮起七道虛影——蘇媚的紅綢、林詩音的華山劍穗、慕容雪的宮鈴,還有他娘的藍布圍裙、他哥缺門牙的笑......虛影隻晃了一瞬,卻讓蘇媚膝蓋一軟,扶住欄杆才沒栽下去。他不是在借力......她望著廣場中央那個被金光裹住的身影,喉嚨發緊,是在還願。
    深夜,李雲飛的舊居裏,月光從破窗戶漏進來。
    他蜷在褪色的涼席上,突然猛地坐起,額角全是冷汗。
    耳邊全是聲音——賣早點的王奶奶說阿飛,湯要涼了,被怨霧傷了腿的快遞小哥喊救救我,甚至還有二十年前,他蹲在巷口哭時,路過的陌生阿姨輕聲說。
    疼嗎?蘇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跪坐在他背後,紅綢纏上他的腰,天魔舞的情念之力像溫水,漫過他裂開細紋的金紋,你聽見的,是所有共鳴者的心聲。
    他們把執念交給你,你也得學會放下。
    李雲飛反手抓住她的手,指腹蹭過她腕間的金紋——那是昨天他噴青焰時,她硬要烙下的。阿媚,我娘臨終前說,守門的人最怕孤他啞著嗓子笑,現在我不孤了。
    柳如煙突然掀開門簾進來,發梢還沾著露水。
    她手裏捧著個青銅盤,盤裏流轉著七道微光:分音陣布好了,能把共鳴聲波分到七個安全節點。她瞥了眼李雲飛心口的裂痕,又迅速移開目光,至少...別讓你一人受反噬。
    黎明時分,江畔高塔的風裹著濕氣。
    李雲飛站在塔頂,青竹笛插入地麵,笛身的金紋像活了似的,順著磚縫爬向四麵八方——東邊連到早餐鋪的蒸籠,西邊纏上學校的旗杆,南邊繞住廣場舞的音響,北邊勾住養老院的搖椅。
    整座城的燈光連成一片,在江麵上投下金網。
    我不是誰的影子,也不是誰的替身。他望著江裏的倒影,輕聲說,我是李雲飛——這一世的守門人,也是萬千守門人的回音。
    話音剛落,江麵倒影裏突然浮起無數雙眼睛。
    老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都靜靜望著他。
    而地下深處,那扇被蘇青竹封了幾百年的源頭,傳來一聲極輕的——。
    蘇媚和柳如煙氣喘籲籲爬上塔頂時,隻看見李雲飛半蹲著,指尖撫過青竹笛上新增的紋路。
    他抬頭笑,晨光裏眼尾泛紅:聽見沒?
    有人...敲門了。
    三人順著聲音往江畔地穴走時,腳下的青磚泛著幽光。
    蘇媚用紅綢挑開藤蔓,露出磚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是古篆,是梵文,是歪歪扭扭的粉筆字,像無數雙手,在歲月裏一遍又一遍,描著同一個陣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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