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這扇門,老子自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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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畔地穴的濕氣裹著青苔味往鼻腔裏鑽。
    李雲飛走在最前,青竹笛在掌心微微發燙,金紋順著指節爬到腕間,像有條活物在皮膚下蠕動。
    蘇媚的紅綢擦著他後頸掃過,帶著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沉水香:這磚縫裏的光,比昨晚更亮了。
    柳如煙蹲下身,指尖輕觸磚上歪歪扭扭的粉筆字——是媽媽等我,被後來的刻痕覆蓋了半截。
    她從懷裏摸出個青銅羅盤,指針突然瘋狂旋轉,撞得盤壁叮當響:不是怨脈......是守望回廊她聲音發顫,古卷說初代守門人怕後世困在門裏,留了條退路。
    可三百年前蘇青竹明明能重建,為什麽要封死?
    誰知道那老頭是不是怕後人搶他功勞?蘇媚嗤笑,紅綢地挑開擋路的藤蔓。
    磚牆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露出來,有古篆的,有梵文的,還有用刀刻的字,每個都深可見骨,像無數雙手在歲月裏一遍又一遍描摹同一個執念。
    李雲飛伸手撫過那些刻痕,掌心的金紋突然灼燒般刺痛。
    他悶哼一聲,心口裂開的細紋裏滲出溫熱的東西——不是血,是記憶。
    賣早點的王奶奶掀開蒸籠時的白霧,快遞小哥瘸著腿爬樓梯時的喘息,二十年前陌生阿姨蹲下來給他擦眼淚的手......所有被他共鳴過的溫度,此刻都順著指尖往磚裏鑽。
    他在等。他聲音發啞,金紋順著磚牆蜿蜒,點亮了更多刻痕,等一個不怕開門的人。
    地穴盡頭的石門突然震了震。
    那是塊黑黢黢的巨石,表麵坑坑窪窪,卻在正中央刻著四個大字:非歸者勿啟。
    李雲飛的指尖剛碰上去,七道光影地從石縫裏鑽出來,在半空排成一列——
    最前麵是個係藍布圍裙的女人,踮腳攪著灶台的湯勺,蒸汽模糊了她的臉,可李雲飛認得那雙手,是他娘臨終前攥著他手腕的手;然後是個穿灰布衫的少年,站在懸崖邊回頭笑,是被他救過的小乞丐阿狗,後來為了護他跳了絕命淵;接著是位白衣女子揮劍斬開黑霧,是蘇青竹,她轉頭時眼底有罕見的溫柔;再後麵是慕容雪搖著銀鈴從火場裏衝出來,發間珠釵叮當作響;林詩音抱著劍站在華山之巔,月光落進她眼裏,比平時多了三分鮮活;蘇媚的紅綢纏上他脖子,歪著頭笑:小混混,敢不敢跟我闖魔教?最後是柳如煙,蹲在廢墟裏拚青銅羅盤,發梢沾著血,抬頭時眼睛亮得像星子。
    這是......柳如煙的羅盤掉在地上,《守門將錄》說過,守門者的每段羈絆都會凝成,隻有被所有意誌認可的人......她喉結動了動,才能開啟此門。
    蘇媚突然攥住他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裏:阿飛,你看見那些光了嗎?
    它們都是你拚了命護下的人。她眼尾的紅痣跟著顫抖,可你若進去,可能永遠留在門裏,外麵的湯會涼,快遞小哥的腿會爛,王奶奶的蒸籠會生鏽......
    李雲飛反手扣住她的手,把她指尖按在自己心口。
    那裏的金紋正隨著心跳起伏,每跳一下,就有溫熱的力量順著兩人交握的手流過去:阿媚,我娘熬湯時總說湯涼了可以熱,人心涼了難捂他低頭吻了吻她手背,要是我現在退出去,這扇門就永遠鎖著,以後還會有像我一樣的守門人,孤孤單單聽著外麵的心跳,卻不敢開門。
    蘇媚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
    她突然笑了,用紅綢擦了擦臉:行吧,小混混要當英雄,我就給他墊腳。
    李雲飛抽出青竹笛,笛身的金紋與石門上的刻痕共鳴,發出清越的顫音。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笛孔上,《安魂調》的旋律突然炸開——不是從笛子裏,是從他心口,從蘇媚的紅綢,從柳如煙的羅盤,從所有刻著的磚縫裏,同時響起。
    七道光影地鑽進笛身,石門發出悶響,緩緩裂開。
    青銅巨殿的寒氣裹著陳腐的土味湧出來。
    正中央懸著一口倒扣的鍾,鍾身刻滿扭曲的人臉,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在喊。
    鍾下壓著具白衣骸骨,右手還攥著半塊青竹笛,笛身的裂痕和李雲飛手裏的那截嚴絲合縫。
    柳如煙湊到石壁前,用羅盤照著碑文念:吾非蘇青竹,吾乃初代守門人之魂。
    吾封門,非為鎮怨,乃為護魂轉世。
    待七門歸心,執笛者至,可啟鍾,放吾歸虛......她猛地抬頭,所以蘇青竹不是創始人,他也是後來者?
    那老頭啊......蘇媚踮腳戳了戳鍾身,鍾鳴嗡嗡,震得她耳膜發疼,合著是給初代守門人看大門的?
    李雲飛沒說話。
    他走向骸骨,青竹笛在掌心發燙,像在催促他做什麽。
    當兩截笛子嚴絲合縫拚在一起時,金光突然炸亮——骸骨的指節動了動,眼窩處亮起兩點幽藍的光。
    你來了。那聲音像古潭裏的水,涼得透徹,歸魂曆經三代,終於完整。白衣骸骨坐起來,骨茬摩擦的聲音刺耳,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讓我徹底消散,永絕後患;二,繼承真意,成為真正的守門主,既可關門,也可開門——為那些被誤封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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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雲飛盯著骸骨眼窩裏的幽光。
    他想起王奶奶的湯,快遞小哥的腿,想起阿狗跳崖前說飛哥,你要活的比我久,想起蘇媚紅綢下藏著的匕首,想起林詩音第一次對他笑時,華山的雪都化了。
    我選三。他突然笑了,把完整的青竹笛輕輕放在骸骨膝頭,我放你走,然後把這扇門......改成快遞櫃。
    骸骨的幽光頓了頓,突然發出一聲輕笑。
    那笑像春風刮過三百年的塵埃,鍾身上的人臉突然全部舒展開,變成了笑的模樣。
    倒扣的鍾緩緩升起,骸骨化作點點金光,融入青竹笛的金紋裏。
    那聲音最後說,以後,這扇門,就交給你了。
    蘇媚撲進他懷裏時,眼淚浸透了他的衣領:笨蛋,萬一裏麵有陷阱......
    有你在,能有什麽陷阱?李雲飛揉了揉她發頂,抬頭看見柳如煙站在鍾前,正對著碑文發呆。
    她感覺到視線,轉頭對他笑了笑,那笑裏有他從未見過的輕鬆。
    三人走出地穴時,朝陽正把江麵染成金紅色。
    李雲飛摸出青竹笛,掛在巷口的老樹上。
    笛子晃了晃,金紋順著枝椏爬上去,像給老樹係了條金腰帶。
    門不用關死,也不用鎖人。他望著早餐鋪升起的炊煙,輕聲說,它該是道門簾——想進的進,想出的出,湯熱著,歌唱著,人活著。
    遠處傳來跑調的笛聲。
    李雲飛轉頭,看見曾經追著砍他的混混頭子,正舉著根竹管,帶著一群剃寸頭的少年學吹《安魂調》。
    少年們吹得磕磕絆絆,可臉上的笑比朝陽還亮。
    青竹笛在老樹上輕晃,金紋流轉的光映在李雲飛眼底。
    他突然想起地穴裏那些刻痕,想起無數雙手在歲月裏寫的字。
    現在,該換他們來寫新的故事了。
    巷口老樹下,青竹笛隨風輕晃,金紋裏似乎有細碎的光在跳動,像在哼一首沒寫完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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