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這鈴聲,老子自己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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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老樹下,風過林梢。
青竹笛懸在枝頭,隨夜風輕輕搖晃,笛身流轉著淡淡的金紋,像呼吸一般明滅。
李雲飛盤坐於虯結的樹根之上,雙目緊閉,五感卻如蛛網般鋪向整座城市——車流、人聲、心跳、夢囈……所有細微的波動都在他心門萬象紋中映照成一片浩瀚的“心網”。
《安魂調》的哼唱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不再是零星幾處的回響,而是連綿不絕,如同春潮暗湧,悄然織入這座都市的脈搏。
蘇媚靠在樹幹上,指尖纏繞一縷猩紅綢帶,眼神冷得能割破夜色。
她盯著李雲飛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聲音壓得極低:“你把‘守望回廊’改成誰都能敲的快遞櫃,就不怕哪天有人寄個怨火進來?到時候燒的可不是紙錢,是整條街的魂。”
李雲飛緩緩睜眼,唇角一揚,帶著幾分痞氣:“怕啊,所以我才得教會他們認貨。”他抬手一招,青竹笛輕盈落入手心,“誰都能敲門,但得知道——什麽該放進來,什麽該擋在外頭。我不是收破爛的,我是驗貨的。”
柳如煙蹲在一旁石階,手中翻動一本殘破古冊,封皮上“歸音冊”三字已褪成灰白。
她指尖拂過一頁焦痕斑駁的符籙圖樣,忽然一頓:“初代守門人留了七道‘信引符’,每一道都對應一個‘守望者’的回歸通道……現在。”她頓了頓,目光凝重,“第一道符,亮了。”
三人皆靜。
那符光不在眼前,卻在某種超越感官的維度裏驟然點燃,像黑夜中被人劃亮的第一根火柴。
“誰?”蘇媚問。
“還不知道。”柳如煙搖頭,“但信號源頭……在城西舊劇院。”
話音未落,遠處忽有一聲鈴響。
沉、鈍、滯澀,仿佛鏽鐵摩擦骨縫,撕開寂靜的夜。
那不是慕容雪腕間清越如泉的宮鈴,而是一種帶著腐朽氣息的哀鳴,像是被埋葬太久的東西,在棺底掙紮著發聲。
蘇媚眸光一凜:“你前腳剛送走蘇青竹的殘魂,後腳就有異動,當別人看不出關聯?”
李雲飛沒答,隻是將青竹笛橫於掌心,閉目凝神。
心門萬象紋微微震顫,與笛中古老靈韻共振——刹那間,笛身竟自行輕顫,發出半句不成調的《安魂調》,婉轉而出,似回應,似呼喚。
“這鈴……”他睜開眼,眉心微蹙,“沒有怒火,也沒有殺意。隻有痛。像一個人被捂住嘴,喉嚨裏憋了三百年的呐喊,卻始終發不出聲。”
柳如煙迅速布下“影聽陣”,銅鏡嵌入地麵,絲線交織成網,捕捉空氣中殘留的聲波軌跡。
波形浮現——扭曲、斷續,夾雜著無數細碎的嗚咽與低語。
“是‘歸心劫’殘留執念?還是……誤封的守望者?”她喃喃。
“管他是誰!”蘇媚猛然站直,紅綢在掌心繃緊如刃,“你別忘了,歸心陣不是善堂!那些被鎖住的,要麽瘋了,要麽毒了,要麽就是早該死透的執念!你去碰,就是拿命賭一個瘋子會不會咬人!”
李雲飛卻已起身,拍了拍衣角塵土,將青竹笛斜插入腰帶。
“我知道風險。”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深得像井,“可你也說了,那是‘守望者’。不是妖魔,是人。三百年前,也有人等他回家。”
他轉身邁步,身影沒入夜色。
蘇媚站在原地,指甲再度掐進掌心,紅綢無聲滑落。
城西舊劇院,早已荒廢多年。
外牆爬滿藤蔓,窗戶碎裂如骷髏孔眼。
李雲飛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踏入大廳。
地板塌陷多處,黑黢黢的窟窿像張開的嘴。
他腳步輕巧,踏著殘梁斷柱前行,逍遙步運轉至極致,身形如風掠影。
舞台上,帷幕腐朽垂落,焦木橫陳。
唯有一口銅鈴,孤懸於殘梁之下,鈴舌斷裂,卻仍在無風自擺,發出那令人牙酸的滯澀鈴聲。
他一步步走近。
每一步,心口萬象紋便震一下,仿佛體內有另一口鍾在共鳴。
當他伸手觸向鈴身的瞬間——
腦海炸開畫麵:大雪紛飛,村莊燃燒。
一名老郎中跪在血泥之中,懷抱著一個瀕死孩童,手中藥碗尚溫。
村民持刀圍來,怒吼“妖術惑眾”,將他活活釘入地底,樁身刻符,鎮為“脈鎖”。
他至死未鬆手,藥汁灑在雪上,開出一朵詭異的紅花……
“這是……”柳如煙遠程傳音,聲音顫抖,“第三號守望者!三百年前因救人反被封入歸心陣邊緣,成了‘活鎖’!他的意識從未真正消散,隻是被鎮壓在怨念與封印之間,日夜承受撕裂之苦!”
“那你還不退?”蘇媚怒吼,聲音幾乎撕裂頻道,“他若怨念爆發,半個城區都要化為死地!”
李雲飛卻已拔出短刃,劃開手腕。
鮮血滴落,落在鏽跡斑斑的鈴麵。
他低聲,如訴如禱:“我不是來解封的……我是來道歉的。”
血珠滾過銅鏽,悄然滲入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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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鈴聲止息。
萬籟俱寂。
唯有那口銅鈴,緩緩剝落鏽殼,露出底下一行銘文,蒼勁如刻:
“守者無名,亦守人間。”
地底深處,傳來一聲嗚咽般的低鳴。
一道虛影,自焦木之下緩緩浮現。【發生事件】
血落鈴麵,鏽跡如枯鱗片片剝落,露出底下那行深陷銅骨的銘文——“守者無名,亦守人間”。
字如刀刻,風不起,塵不揚,卻在夜色中泛出微光,像是沉睡三百年的歎息終於被人聽見。
地底嗚咽漸起,不是怨嘯,不是厲吼,而是一種近乎嬰兒初啼般的低鳴,帶著被遺忘太久的委屈與疲憊。
焦木之下,泥土無聲裂開,一道佝僂虛影緩緩升起。
那是個老郎中,衣衫襤褸,滿臉血汙,雙手仍保持著抱藥的姿態,仿佛還護著那個沒能救活的孩子。
他沒有睜眼,可目光卻落在李雲飛身上,空洞卻清明。
蘇媚死死攥住紅綢,指尖發白:“別過去!這不單是執念,是‘活鎖’——他的魂被釘進陣眼三百年,早已和怨氣共生!你喚醒他,就是在鬆動封印!”
柳如煙的聲音從遠程傳來,急促而冷靜:“心網波動異常!歸心陣邊緣出現七處共振點,若此靈體徹底釋放,連鎖反應會撕開整個城西的陰陽壁!”
沒人聽見。
李雲飛已跪下。
雙膝砸在腐木碎渣之上,發出沉悶聲響。
他將青竹笛橫置身前,如同獻祭,又像交接。
“前輩。”他聲音很輕,卻穿透了寂靜,“門還在,但守門的,不再是樁子,是人了。”
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絲笑,痞氣未褪,眼底卻滾燙:“我不替三百年前的村民道歉,也不替那些舉刀的人贖罪。但我代表今天這個世道,說一句——您受苦了。”
話音落,他抬手撫笛。
《安魂調》終章響起。
不是鎮壓之音,不是驅邪之律,而是迎歸之曲。
悠遠、溫潤,如春風拂過凍土,似暖陽照進深淵。
笛聲纏繞著老郎中的虛影,一圈圈剝離那層由怨與痛織成的硬殼。
老郎中終於睜眼。
渾濁的眼珠裏,映出李雲飛的身影。
他顫抖著抬起手,指尖穿過笛身,輕輕一撫。
“……三百年了。”他喃喃,聲音像風吹枯葉,“沒人來接班……我以為,這門……就這麽死了。”
李雲飛沒說話,隻是把笛子往前推了半寸。
那一瞬,虛影笑了。笑得像個終於等到徒弟的師父。
光芒自他體內湧出,溫和卻不容抗拒。
銅鈴轟然炸裂,碎片如雨灑落,中心滾出一枚青銅藥匙——古樸無華,卻刻著四個小字:“安魂引·初方”。
老郎中身影淡去前,最後一句話飄散在風裏:
“門要有人守,名字……得寫回來。”
光滅,鈴碎,夜複歸寧靜。
黎明破曉時,李雲飛站在劇院廢墟外,將鑰匙交到柳如煙手中。
她指尖剛觸到鑰匙,臉色驟變:“這……這不是普通憑證!”她迅速展開隨身攜帶的《歸音冊》殘頁,對照紋路,“這是‘協守契引’!持鑰者可主動登記為‘歸心陣’協守人,靈魂不再被誤判為遊魂野魄,也不會再被強行封入陣眼當‘活鎖’!”
她抬頭,震驚未退:“這意味著……普通人也能成為守望者?”
蘇媚一直沉默,此刻卻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李雲飛的手腕——那裏,傷口已結痂,可皮下隱隱有黑氣遊走。
“你明知滴血可能喚醒的是怨念之源,”她咬牙,聲音發顫,“你還敢用自身精血去認罪?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還是……找死的瘋子?”
李雲飛抽回手,望著身後坍塌的劇院,輕聲道:
“門若隻關得住火,關不住人心,那它遲早會塌。”
他抬頭看向東方初升的太陽,一字一句:
“現在,輪到我們——把名字刻回去。”
遠處巷角,一個流浪少年怯生生接過那枚鑰匙,蹲在牆根,用炭筆一筆一劃寫下:
“守門人·阿強”。
字歪歪扭扭,卻堅定。
而在城市最幽暗的地脈深處,第二道“信引符”,悄然亮起。
與此同時,一股淡淡的藥香開始在晨風中彌漫開來,仿佛某種古老的秩序,正悄然重生。
城南社區某條老舊巷子裏,一間臨時搭起的藥堂內,鐵鍋正沸,熱氣蒸騰。
青竹笛斜插灶台邊,笛身微光流轉,似在呼應某種即將到來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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