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這兩貨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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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峽關的夜風裏總挾著料峭寒意。
    碎石子被朔風卷起,劈啪砸在崖壁上,發出嗚咽般的嘯聲,仿佛幽穀深處有人在哭。
    整支軍隊貼著峽穀內壁暫歇。
    篝火堆燒著濕柴,濃煙嗆人,空氣裏浮蕩著汗臭、塵土與劣質酒氣混濁的氣息。
    囚車陷在篝火邊緣的碎石縫裏,車輪隨夜風輕晃,吱呀作響。
    謝楚淮蜷在車中,手腳上的鐵鏈已磨出深痕,暗紅血痂黏著破爛衣衫,稍一動便扯得皮肉生疼。
    他臉色慘白,唇瓣幹裂,眼底盡是疲憊,卻掩不住眉宇間那份與生俱來的清貴。
    “喲,瞧瞧這是誰?”一個滿臉橫肉的士兵端著碗晃過來,醉醺醺拍打著牢籠,“咱們南淵的“貴客”,北臨國尊貴的三殿下!”
    旁邊幾人立刻圍攏,目光不善:“什麽三殿下?很快就要人頭祭旗,小命不保。”
    “就是,看看他這模樣,跟條狗有什麽區別?”
    “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抬腳猛踹木欄,震得謝楚淮身子一歪,喉間腥甜上湧。
    另一人捏著塊幹硬的麥餅,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吃嗎?”
    那人咧嘴一笑,猛地把餅擲在地上,狠狠碾進塵土,“可惜啊,殿下金尊玉貴,這等粗食怎配入您的口?”
    哄笑聲四起。
    有人猶嫌不足,一腳踹在他肩頭。
    謝楚淮悶哼一聲,重重撞上車壁,眼前昏黑。
    “周國既把你送來,便是讓你來做狗的!”
    “打!看他還敢拿那種眼神瞧人!”
    拳腳如雨落下,疼得他幾乎麻木。
    他死死咬住牙關,未泄出一聲呻吟,隻一雙清冷的眼凝著寒冰,映著跳動的火光。
    眾人打罵盡了,哄笑著散去,重回篝火旁飲酒作樂。
    謝楚淮蜷在車中,氣息微弱,任由寒意浸透四肢。
    夜深了,風更利,如刀刮骨。
    饑餓與疼痛交織,蠶食著他殘存的意誌。
    他再清楚不過,在這裏,無人會憐惜一個質子。
    他必須支撐到徹底出了南淵邊界。
    就在這時,一道纖瘦人影借著火光陰影,悄悄靠近囚車。
    來人穿著侍衛服,可身形略顯單薄,帽簷低壓,隻露出線條柔和的下頜。
    謝楚淮警惕地望去。
    人影停駐車邊,警覺四顧後才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並一隻小瓷瓶,極輕地“噓”了一聲。
    那聲音清亮,不似男子粗嘎。
    謝楚淮心口一震——這聲音……
    油紙包與瓷瓶從木欄縫隙遞入。
    “快吃,”那人嗓音壓得極低,“這是傷藥,小心用。”
    他顫抖著手接過,指尖觸到對方溫熱的皮膚,細膩非常,絕非操練士卒的手。
    他猛地抬頭,借搖曳火光看清帽簷下的臉。
    柳眉桃目,清豔不可方物,不是傅雲音還能是誰?
    謝楚淮瞳孔驟縮,她怎會在此?
    女扮男裝,好大的膽子。
    不過轉念一想,這次北伐由傅將軍出麵,她作為女兒擔憂偷溜前來也能理解。
    “你……”他嗓音沙啞,一開口便被截斷。
    “別出聲,”傅雲音語速飛快,“快吃,我得走了。”
    言罷,她匆匆四顧,旋即轉身,嘴中還罵罵咧咧:“這質子也沒什麽特別好看的嘛…”
    謝楚淮攥緊手中之物,指尖微顫。
    展開油紙,裏麵是兩塊溫軟的麥餅,香氣淳厚。
    拔開瓷瓶,藥香淡淡,是上好的金創藥。
    穀風依舊刺骨,士兵的喧鬧未歇,傷口仍陣陣作痛。
    他拈起麥餅,小口咀嚼。
    餅香在唇齒間漾開,稍稍撫平了轆轆饑腸。
    同時他心底撕開一道裂縫,仿佛有一顆種子被投進幹枯的裂縫中蔓出生機。
    ?
    “他什麽時候脫身?”傅雲音走到傅玲蘭麵前壓低聲音詢問,目光仍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傅玲蘭湊近姐姐耳畔:“朝霞坡。按書中所寫,黎明時會有一批死士帶著偽造的屍體前來,趁換防時將他換走。“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那具假屍經過特殊處理,麵容與謝楚淮有八分相似,足以瞞過這些粗心的守衛。“
    留給她攻略謝楚淮的時間不多了。
    傅雲音不知道如今謝楚淮對她的印象如何。
    待此翻身以後,再抱大腿可機會就沒有了。
    恰在此時,後方突然傳來陣陣馬蹄轟鳴,將歇息的士兵們紛紛驚醒。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隊騎兵疾馳而至。
    待看清為首之人,所有士兵都愣住了——竟是寒王與翎王!
    傅雲音和傅玲蘭兩人也是震驚起來。
    “怎麽會這樣?書中不是這樣寫的。”傅玲蘭瞪大眼睛。
    傅雲音也是沉眉:“上一世,他兩人也並未參軍。”
    這其中肯定出現了其他貓膩。
    而端坐馬背上的穆寒舟與穆翎川,也是滿腹鬱悶。
    此事須從昨日說起。
    那迂腐的死張穩果然還是借機彈劾了,稱如今市井間流傳著“皇室高堂坐,傅家生死歸”的謠言。
    指責兩位王爺在大婚時鬧的太過,如今傅將軍不計前嫌北伐衛國,王爺們卻安享榮華。
    皇上為保全皇室聲譽,當即下令命寒王與翎王隨軍出征。
    二人昨日午時出發,原本三日的路程硬是日夜兼程,用了不到兩日一夜便趕到軍中。
    此刻風塵仆仆的兩人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無奈與疲憊。
    傅清閆帶領關衛大步上前,和其他將士們齊齊跪下:“參加二位殿下!”
    “行軍在外,沒有這些俗禮,軍令如山,將軍為先,傅將軍快快請起。”穆寒舟快身下馬,雙手攙扶起傅清閆。
    在外,他自是一個講規矩的人。
    特別是將士前,還端他的破架子,反而擾亂軍心。
    將士們始終都信服強者,而非身份。
    如果他對傅清閆不敬,反而引起軍隊和皇室的間隙,他沒這麽傻。
    這些將士都是跟隨傅清閆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對傅清閆尊敬,才能收割軍心。
    傅清閆雖然心裏不服穆寒舟和穆翎川二人對自己女兒那般態度,可是臣子身份他也不好表現什麽。
    “虛與委蛇,嘖嘖嘖嘖,他兩來幹啥?專門讓老爹不快的?”一旁的傅玲蘭吐槽。
    傅雲音卻低聲道:“來了也好,讓他們看看這一戰究竟有多難打,到時候也不至於讓傅家背鍋。”